“主教传旨,吾主之醒已成定局。”莫妮卡冷不伶仃的打了个响指,蠕动的空洞声骤然停止。
“为吾主沉湎之梦魇将死。”她顿了顿,露出森然的白齿,缓声道:
“她便是喂饱吾主不知餍足之唇舌的最后一道餐宴。届时白昼垂死,黑夜复兴,红月替日当空。而我以神子之姿,为容纳吾主高洁灵魂之容器。”
说完,她冷静的异常。
“而你,会是我最后的餐点。”
就这般转过身去,暗幕亦步亦趋的跟着,朝着最黑的地方离开了。红色像她纬地的红袍,却又像流了满阶的血,让她越来越苍白。
“流浪者,你都听到了吧。”
艾米丽借助门缝透来的光,看向自己纵横青筋的手。就是这双手,还沾着木屑。
“我有一笔好买卖,不知你是否有所兴趣。”
身影再度挡住了她的光,笑眼盈盈的青年出现在门口。他说:
“愿闻其详。”
……
另一边。
在使人窒息的高热的狭窄空间中,那镶嵌在高墙之上的肿块在她眼中看来,比起衔接缜密的石板倒更像是畸形的肉瘤。青苔纵横密布,仿佛蛆虫般在罅隙间苟延残喘。“走快点。”身后的士兵将她推搡,石链撞在墙面时溅起脏污的水液,在她的裙面留下痕迹。
她被押送着走向前方漆黑的地牢,在那节节黏滑的,容易使人发生意外的台阶上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前人的步伐。少了耳畔时常聒噪的声音,她倒是能在这脏橘色的苦寒中暂是歇息神思了。前头的人高举火把,但这却不能使黑暗被驱散的。
那些异常潮湿的石砖好似没有边界,延伸去只有无法覆灭的黑、……以及,一些能够掐出水的光。
“这是哪儿?”丝塔尔闲暇得空,便同身旁的士兵搭上话来。水似的光在这里没有规则。她在等待回话的过程中,看着它们辗转在缝隙。然后再在缝隙中舔舐,仿佛有吮不尽的蜜糖。于是贪婪的促使下,使得这些本是漆黑中唯一耀眼的事物,也开始没后规律的颤抖。
士兵铁甲制成的战靴哐当作响,这回应比起言语更铿锵。但年轻的罪犯无法理解声音的艺术。所以只能等待在她视线中出现的,却又即将消退的没有言语形容纤细的明光、同她仅剩的一点交谈的心思一并消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又很短。发呆及黑暗中,有关时间的概念总是被模糊不清的。一道大门被推开,迎面而来的相对敞亮的,是那些从黑暗中点亮精光的眼。向着周遭辐射的火束,穷热毫无忌惮的,毫无畏惧的。
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面对着那些或是不善,或是充满探究的目光。他们是很多的刀,同样也是很多濒死的饿殍。能把生者肚皮里仅剩的一点油脂也挖空,用来满足自己不知餍足的神思。
“老实点!”士兵将她推搡,丝塔尔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她被丢进其中一间牢中,里面有着上一任自缢的罪犯不知何处混杂出的血。
一股潮湿的恶臭与粘稠的血腥味缠上了她的衣领——是邪恶的气味。丝塔尔看了看自己腕上的镣铐,忽然想起在电视前播看TVB警匪剧时,那些恶人入狱的景象。
“你别碰我。”她冷淡的回应,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些傲慢的黑老大——于是士兵以顶礼回应、撅唇对她脸颊啐了口唾液,顺带骂了一句“贱人”。
他已经离开了。心中想到,试图唤起沉睡的家伙。她与眷族的心神相连,此刻联系时言语却好似被关入一摊死水中。
许久都没有回应。
她感到心中有几分烦躁了。
昏黄的火把,那些颤抖的光影。还有实时盘踞在颅顶的蝇虫嗡嗡作响,小地方的低劣恶人下流的口哨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庸静不搭边的。
她闭上眼,试图休息着来补眠。她必须想到办法尽快出去,罗萨菲斯还在外面等她。那狗娘养的老板娘对他虎视眈眈,正如绵羊遗失羊圈外后遇到饥肠辘辘的饿狼。
然,她却不能。
闭眼的黑暗中,那些或冷淡或讥讽的脸,便浮现在她的眼前。仿佛是皮画,用蛛丝牵的线挂在半空,又好似那些飘动的旗帜。伸手也许就能触碰到,在这漆黑的无光之地,唯有这些差异模糊的影子留有光源。
于是她试探着伸手,那些脸便睁开无数双眼睛,是眼白脓黄的眼球发出筋肉拧转的声音,将她注视。“?”吃人的旧教条,属于性别的单面倒天秤的失衡。年轻的少女伸出手,妄图去触碰它们。而那眼球中央的横杠,就在碰到的瞬间涌现出无数红眸乌鸦的影。
随之,那些沉重的翅膀互相拍打的声音和悚然的鸦声拔地而起。
丝塔尔猛然睁开双眼,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一片湿漉。
魔纹镣铐暂时压制住了她的能力,但这种劣质的魔石,只需要她破解那些粗制滥造的阵法。这小小的地下牢狱,便困不住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家伙出现了:
「睡得好么,小山羊。」眷族,该死的失踪者。
“好久不见,不存在的家伙。”丝塔尔用温柔的语气含着一把尖刀,眷族颇为无辜的对着她打了个圈儿。
「冷静点儿,冷静点儿——离开你并非我所愿,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祂说出古怪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词句,让丝塔尔皱了皱眉。
“识时务者为俊杰?怎么,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事令你感到胆怯了?”她轻怠的语气让眷族有些恼火,现在的祂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瞪圆的眼睛。
“你这——你这!”祂愈发鼓胀,血管暴在干涸的血肉上像许许多多高温下将爆开的种壳。祂反思自己是否对这小女孩太过纵容,竟然连他放软到姿态后,都敢掷来唇枪舌刃。“你不知晓我的悲伤,却要揭发给我的难堪!”
“是指什么?”她饶有兴趣的看着祂,在这有难闻的气味的牢笼中。
“祂是之于我之上的存在,我畏惧祂,我爱祂。因而祂禁止我的言语,我便将词句封缄。不因为任何,只时我无法不服从祂的意愿。”眷族拍打着翅膀,激动地说着。
“你不可违背祂的意愿?”丝塔尔问。
眷族做出肯定,带着崇高敬意地:“是的,我永远屈服于祂。”
可视不可见之物,自言自语的对话。
她的行为让这些货真价实的死刑犯们打了个寒颤,上一个做出这般行为的魔法师就在就自缢在关押丝塔尔的牢房中。恶灵,魂鬼、他们这些亡命徒一个都不害怕——但生者异常的举动,却好似能让他们看见将来的自己,并为之牵动脆弱的神经。
而在那数十数百个紧密衔接的墙壁中,在那仅供一人排秽,呼吸的牢笼中。借助嵌在壁上之火,照清一张同时拥有厚唇与豁了口的牙床的嘴,往上还能看见海泡石般的鼻子。
那张嘴起张,牵起许多黏连易断的唾液丝:
“小姑娘。”
幽幽的,在使人关节酥麻的阴湿中躺卧的声音从后颈袭来,将她与眷族的对话打断。
丝塔尔侧眼睨向声响之处,背后空无一物,而她分不清方位。只回首时,撞上整片污浊的深蓝,“你想听故事吗?”补完未完之句。隔在纤细的狭笼中,像被阻断的苍穹。
她下意识后撤半步,这般也误打误撞的能看清那深蓝之主的全貌了:
有些疯癫的老人幽灵般将脸贴在笼杆上,他看向他人的眼神,冷酷又童真。
——像在解剖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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