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萼楼制造精密,冬暖夏凉,加之整栋楼乃是沉香木所做,两侧以麝香和,筛土和建的阁壁,今日还未走进就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意外地好闻。
“这是什么香,都不曾闻过。”路杳杳一见人,立马笑脸盈盈地问道。
“自己随手弄的。”淑妃穿着鹅黄色的宽袖长衫,额间点了淡黄色的花蕊,面容娇嫩,坐在麝香雕琢而成的栏杆边上,懒洋洋地说道,“你若是喜欢,我让人给你送点。”
路杳杳坐在一侧,摸了摸肚子,摇了摇头:“算了,我现在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现在觉得好闻,也许等会有不喜欢了。”
淑妃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露出一点羡慕之色:“真好啊,若是闻不惯这香,我们就换个地方。”
淑妃盛宠多年却至今无嗣,不得不说是她莫大的遗憾。
“还好,这味道格外好闻,这些日子一直犯春困,今日闻了这个味道突然清醒了不少。”
“那就好。”淑妃的视线恋恋不舍地从她身上移开,捋了捋头发,笑说道,“圣人把中馈交给你,我也偷了懒,倒是忘记顾忌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
路杳杳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如既往的温柔模样。
“不过也不是我不愿替你接手此事。”淑妃原本懒洋洋地靠着栏杆,此刻不由停了停腰杆,看向路杳杳无奈说道,“圣人现在只放心你管事,还要你多多担待了。”
路杳杳心中一冽,脸上却是微微睁大眼睛,颇为无辜地看着她:“娘娘哪里的话,您陪着圣人这么久,圣人不过是怕你劳累罢了。”
淑妃捂着唇笑着指了指她:“倒是会说话,怪不得圣人喜欢,我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入宫,圣人一见你喜欢,回来一直夸你温柔,和路相完全不一样的人。”
有些人天生就合人眼缘,没人看了不喜欢,譬如路杳杳,长安内外没人不夸路家三娘子温柔善良,大方可亲。
圣人膝下公主皇子不少,但他对子女都格外冷淡,不假颜色,但当年一见她就喜欢得很,还留在宫内住了半月,最后回家时,还赏了足足十箱赏赐。
路杳杳抿唇娇羞地笑了笑。
“你昨日见了圣人,圣人可好?”淑妃转移话题,神色紧张问道。
“好多了,也不咳嗽了,正在批改折子呢。娘娘不用每日在殿门口等着了,若是好了,圣人一定会寻你的。”
“这就好,好了就好。”她眼神微微涣散地重复着,嘴角泛开苦笑,“总是看着才安心啊。”
路杳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不过是着凉了而已,您和殿下也都太紧张了些。”
“太子啊。”淑妃的指甲无意划过栏杆,发出难听的咯吱一声,听得路杳杳下意识皱了皱眉。
“怎么了?”她懵懂问着。
淑妃倏地回神,看着太子妃勉强笑了笑,犹豫片刻说道:“没事,突然想起熹妃而已,熹妃的忌日也要到了吧。”
“熹妃?”路杳杳歪着头问道,“说起来,熹妃的忌日不知宫中是不是有什么禁忌。”
“那倒没有,只是圣人不喜欢,但熹妃是殿下母妃,你要多多费心了。”
路杳杳笑着点点头:“自然。”
宫女们鱼贯而来,脚步轻盈,衣带飘香,奉上糕点和水果。
“算了,不提这些了,今日就是请你来说说话的,我这几日实在是无聊。”淑妃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花茶,递到她手边。
“你刚从越州回来,觉得越州如何?”她另起话题问道。
“好极了,还见了谢家人。”路杳杳的目光在淑妃身上一扫而过,却见淑妃一脸淡然,丝毫没有一点波动,到嘴边的话随即一变,“谢家二老在杭州也孤单得很,如今也有诰命在身,娘娘怎么不把人请到长安,也好就近照顾。”
“算了,他们在杭州住习惯了,想必也是不愿意上来的。”淑妃神色不变,画着精致妆容的眉眼笑脸盈盈地看向路杳杳。
这话和当初谢家人一心向上长安的话完全不同,以淑妃这样的聪慧难道会想不到他们见到太子妃会说什么话吗,可她现在还是能面无异色地说谎,可见她并不在乎谢家的死活,对于他们恶劣关系完全没有遮掩之心。
她倏地想起当时查到的消息。
淑妃因为一个男子和家中关系闹得很僵。
一个不知踪影的男子。
“越州好玩吗?”淑妃随口问道,岔开话题,长辈模样的开口,“你该仔细看看你母亲喜欢的越州,路相对路夫人真好,竟然能做到送骨异乡,当真是令人羡慕。”
她依旧是笑脸盈盈的样子,可路杳杳却敏锐地察觉出她的心情不佳。
“越州确实美。”路杳杳不明白淑妃今日东拉西扯到底想说什么,只能不露情绪地应下,不接她的话,哪怕她的问题是她很像知道的真相。
但若她的目的就是这里,自己也会借机说出来。
自己主动上钩,失了先手。
两人的话题莫名陷入沉默,淑妃只是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路杳杳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杯中的奶茶。
淑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突然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春水双眸浮出一点水汽:“真像啊。”
“什么?”路杳杳抬头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奇妙了。”淑妃笑说着,目光落在她眼底的泪痣下,有一瞬间的失神,“美人多痣,你这里当真是极好的。”
她指了指眼底的位置,眼波闪动。
路杳杳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还是不是奇怪我今日为什么叫你来。”淑妃喝了杯茶咽下一闪而过的情绪,转而笑问着。
路杳杳捧着茶杯的手一僵。
“我不会和东宫为敌的。”她悠悠说道,“只是昨夜做了一个梦,突然太想和人说说话了。”
“在杭州的日子真是好啊,可以没事就去隔了一条江的越州玩耍,路夫人爱越州的黄酒,我爱越州的墨香,江南走几步都是花,在也没有比那个时候还欢喜了。”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喜欢黄酒。”路杳杳惊讶地问道。
淑妃笑了笑:“听人说的。”
“你怕是不知道,路夫人和路相可是应着黄酒结缘的吧,路夫人可是海量,喝趴了路相呢。”她捂着唇笑说着。
“爹爹很少说起母亲的事情。”
路杳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羽扇一样的睫毛微微敛下,遮住眸底的冷光。
淑妃进宫时,母亲早已不在。
路家情况复杂,路夫人一直身体不好,缠绵病榻,一直居住在别院,而且从不外出交际,长城城认识她母亲的夫人屈指可数,尤其是最后几年几乎滴酒不沾,知道她会喝酒的人不多,喜欢喝黄酒的更是没有。
淑妃因长安城无背靠,几乎很少和长安城众夫人交际,那她到底是从哪知道的。
“罢了,这是我特意为你照得细绸缎,上面的绣纹是苏绣,面料极软,最合适做小孩子的衣服。”她拍了拍手,宫娥们送上绸缎。
细绸缎极为难得,几乎都是贡品,即使是东宫也不多,淑妃果然是盛宠无双的人,直接送了十匹。
路杳杳却是盯着那几匹苏绣纹路眯了眯眼。
等路杳杳带着礼物从暮霭殿上马车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倏地敛下,浅色的眼眸失了笑意,便显得深邃而阴郁。
她没料到,淑妃竟然和哥哥认识。
是了,那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和消失不就和路远道受伤最后死遁的时间一模一样,而且她没看错的话,路远道身上有一条纹路一模一样的苏绣长条绸缎。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很快就想起之前圣人千秋时,淑妃几次三番做客东宫为谢家说客,可谢家和她关系分明已经是势同水火,现在回想不过是打着这个名义,其中有次她想要在东宫闲逛,无意走到竹林,和当时化名为江月楼的哥哥撞见。
什么无意。
分明是故意去见江月楼的。
她闭上眼,狠狠吐出一口气。
淑妃今日的话每一句都在试探或者告诉她一些事情,态度急切到毫不遮掩。
比如熹妃的死因。
比如母亲的事情。
比如她和哥哥的关系。
只是不知道她在这个节骨眼开口的目的是为什么。
“给内务局递帖子,明日我要回家。”路杳杳隔着帘子冷淡说道。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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