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种田文女主就是能在平淡的日子里,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这是她一直佩服的事情。

宫里的娇贵花草全让她铲了,种大豆,种花生,种青菜,种瓜果。

还辟了块地种了片茶树。

殷九野不止由着她,还下地陪她干活,只要她不开后宫,什么都好说。

菜地大丰收,瓜甜果脆。

茶树生出新茶叶的时候,温阮拉上殷九野去采茶叶,新采的茶叶铺开,散了水汽,然后便是炒青。

第一锅满锅旋,第二锅带把劲,第三锅钻把子。

这是茶农炒茶的三句话,温阮只学了个大概,茶也只制了个大概,跟那些闻名天下的好茶实在不能比,但殷九野视若珍宝,连温家都不舍得给,偶尔温北川他们进宫小坐,也只肯取一点点冲茶,分他们几杯喝。

温阮也理解了种田文的妙趣所在,这种自给自足的成就感实在美好,你看着精心呵护的幼苗抽新叶,瓜藤爬架上,都是满足。

但宫中也不总是风平浪静,偶尔还是会出些乱子的,想也是,皇宫呢,天下祸害之首,任何地方风平浪静,这个地方都不可能。

事情是出在先帝的几个皇子身上。

殷九野当了皇帝后,没把这些人赶尽杀绝,只让他们住在宫外头,好吃好喝地供着,只要他们不惹事,足足有个富贵安逸人生。

但架不住殷家的人会作啊。

早先是六皇子在民间胡作非为,他心里憋着股怨气在呢,在殷九野没有回宫之前,他是颇得先帝青眼相见的皇子,三皇子倒下后,他只要再等上几年,稳稳的太子之位。

美梦破碎,他心有不忿,可以理解。

但闹得民间不得安生,就不可原谅了。

他为了个抢个女子,杀了那女子定了亲的夫家,这事儿被言官参到了朝上,殷九野眉也不抬,直接给六皇子下了狱,裭夺了一切封号,家产充公。

这时候四皇子站出来了,他说殷九野残杀手足,不义不礼。

又纠集了一帮先朝旧臣,天天在府上说着陛下对六弟如此残忍,指不定哪日这屠刀就要落到他们身上。

温阮听闻此事后,瞧了殷九野一会儿,问他准备怎么做。

殷九野抱着她看书,又抬手折了朵花别在她发间,只笑:“急什么?”

温阮不急,几只跳蚤而已。

等到四皇子越发肆无忌惮,都开始接触兵部的时候,殷九野来了个一网打尽,屠刀落在他们身上。

他不在乎来日史书上如何记载他,也不在意在言官的口诛笔伐之下,他会是个如何妖魔化的形象。

他只知道,这把龙椅他坐上来,是承担着温家的重望,也承担着许多人的期待的,他坐上来了,就得坐稳,坐好,坐得天下敬服。

是非功过,他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他跟温阮有一点相似,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这事儿过后,朝中平静了好些时日。

朝臣都知道陛下是个铁面无私铁腕手段的,但总免不得会让一些人忧心,因为谁敢保证自己一生不犯错呢?稍有过错,就被陛下治罪,脑袋搬家,这也太让人提心吊胆了。

温阮品出了这苗头,在宫里办了一场宴会,请了不少朝臣的夫人进宫来闲坐。

闲谈间,温阮表示出一位贤后应有的品格,智慧从容,优雅端庄,谈吐得体,与一干命妇聊得颇为惬意舒心。

最后温阮说:“看诸位夫人面色红润,想来是因为家宁人和,本宫瞧着高兴,也想着该向各位夫人学一学,讨得这宫中家宁人和。”

“娘娘与陛下恩爱非常,叫臣妇等人极是羡慕,是臣妇该向娘娘学习才是。”

温阮笑:“谢夫人的美言了,本宫能劝得陛下宽容仁爱,也盼诸位夫人能劝得家中大人忠心为国才好。”

宫里说话都这样,凡事不点破,讲究的是个朦胧之美,你得细品,品出其中深意,意思到了就行。

殷九野唱黑脸,温阮脸,一唱一和地算是把朝臣的心安抚住了。

如此又是波澜不惊的几年,这几年里殷九野治过水患,赈过荒灾,也定过军心,总的来说,小事不断,大事并无,太太平平的日子。

而二哥的那对孩子也越长越出色,温阮常常叫他们进宫来玩,听他们一口一个“皇姑母”的叫着,动了想要孩子的心思。

于是她换了身很特别的衣服,并把殷九野的药给换了。

温阮有孕,殷九野担心得脑壳疼,并且深深自责,他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那药不对劲,他怎么就没尝出来呢?

温阮说,“我是故意的,是我自己想要孩子?所以你别自责了。”

殷九野:“我说那天你怎么穿得那么……那么……”

“那么什么?”

“那么好看。”

“我平时不好看了?”

“没那日好看,你再穿一次呗?”

温阮:想不到阿九还是个蕾丝控啊!

不信鬼不信神的殷九野甚至主动出宫去了趟安国寺,极其诚心地求菩萨保佑温阮平安,孩子没了就没了,大人不能有事。

在他们婚后的第六年,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十月怀胎,温阮的妊娠反应很严重,早先几个月吃什么吐什么,大夫想尽了办法也缓解不了几分,已经生过了两个孩子的于悦进宫照顾她,也束手无策,只能陪着她散散步,也散散心。

好不容易熬过了前几个月,她后几个月又睡不好了,身子太沉,翻身都难,殷九野天天不敢睡熟,仔细地照顾着她。

有一天半夜温阮睡醒,突然想吃她爹煮的面,可那会儿靖远侯正在赶回京的路上,这碗面不好求。

殷九野忙活了大半夜,勉强做了一碗味道差不多的端给温阮。

温阮又说:“……突然之间,又不是很想吃了。”

殷九野:行,现在你是我祖宗,我认了。

温阮也不是个作的人,只是孕期很多事情它就是不讲道理,没有缘故,属于生理反应。

殷九野理解,因为在温阮刚刚怀上的时候,他又去恶补了好多功课,知识储备赶得上半个太医了。

他就是心疼温阮,这遭的是都是什么罪,也越想越气,等以后她肚子里的崽出来之后,非得吊起来打一顿才能解气。

眼看着温阮的肚子越来越大,殷九野的心也越提越高,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殿中到底都铺着软毯,照顾她的宫人更是千挑万选,所有的吃挑细拣,最后他甚至把已经隐世了的太后都请进了宫,方便照顾温阮。

可不论他做多少,他还是觉得做得不够,他恨不得温阮那肚子挪到他自己身上去,免得温阮受罪。

温阮看着殷九野忙上忙下,担心焦虑的样子,只在心里感慨,她这辈子是真的嫁对人了。

千辛万苦地熬到了分娩的时候,殷九野不信那套血煞冲撞之说,一直守在温阮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心疼得心脏都要碎掉了。

他觉得温阮这辈子吃的最大的苦头,就是生这小兔崽子!

好在有惊无险,温阮平平安安地生下了一个皇子。

生下来皱皱巴巴的,丑死了。

殷九野看了一眼就让人抱走了,只陪在温阮身边,嘶哑着声音问她还疼不疼,说辛苦她了,照顾了她整整一夜,眼都没合。

殷九野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卫”字,叫殷卫,喻意他长大以后,保家卫国,更要守卫他的母亲,才不枉温阮生死门前走一遭,将他生下来。

但殷九野没想到,这是他噩梦的开始。

有了孩子的温阮成天围着孩子转,睡觉也带在身边。

殷九野只恨自己不能跟扔二狗子似的把这臭小子扔出去!

“你看一下我嘛,我也要你抱啊,你不要整天抱着他好不好?”殷九野气得叫屈。

温阮看了看他:“你都多大人了?”

“这小子在你身上待了十个月,我十个月不敢碰你,就怕伤到你,好不容易从你身上掉下来了,得,他还粘着你,那我怎么办?”

“你自己去睡嘛,明日不是还要早朝吗?”

“我不管!今晚我跟你睡,你把他交给奶娘去照顾。”

“他才这么小!”

“就是他小不懂事,才要把他抱走,等他懂事了再把他抱走,他还要记恨呢!”

“你倒是挺有经验嘛。”

“反正你今天选一个,我还是他?”

“他。”

“我!选我!”

“一起睡不就好了,他这么小,能占多少地方?”

“不好,我想你了。”

温阮拗不过他,只能让奶娘将小皇子抱去隔壁睡,殷九野钻进被子,完完整整地抱着温阮,藏在怀里。

她生完孩子后,丰腴了些,身上软软的,抱着格外舒服,这大概是那小兔崽子唯一的功德了。

温阮偎在他胸口,手臂轻缠着他的腰:“你真的这么不喜欢孩子?那也是你的骨肉。”

“我没有不喜欢他,我就是不喜欢他老是霸占着你,我最喜欢你,其次喜欢他。”

“原来是这样。”

“温阮,你也要最喜欢我,然后再喜欢他,不能喜欢他多过我。”

“你跟你的儿子吃醋呀?”

“我管他是谁。”

“那我能不能喜欢得一样多?”

“不能!”

温阮抿笑,靠进他怀里。

那晚的殷九野并没有亲亲啃啃,他知道温阮辛苦,舍不得再累着她,只是想抱着她。

殷卫健健康康地长到了五岁,小家伙很是机灵乖巧,跟二哥家的两个孩子玩得很好,倒是很少缠着温阮要母后抱。

殷九野对他这点很满意,都那么大了,很重的,温阮抱着多吃力啊,现在他连温阮抱二狗子都不乐意,因为二狗子也胖成了一个球,一看就很沉。

殷卫跟二狗子和鸡腿子也玩得很好,自小就跟两只猫睡,关系能不好吗?

于是又这么过了几年,殷卫开始听学了,少了大哥,温阮心里很遗憾,但总归是要给他找个夫子的,她找了林恪之,她希望她的孩子不止学会韬略文才,也要学会尊重和平等待人。

至于武功,殷九野没交给别人,他自己上。

终于找到了合理揍小兔崽子的机会,他当然不肯放过。

在他的“鞭笞”之下,殷卫的武功也学得很是不错。

有一年宫里的海棠开得格外好,花开如云似海,温阮站在花树下看着粉花卷在风中,盈盈浅笑。

殷卫问她:“母后,你笑什么呀?”

温阮说:“想起了你外婆,还想起了很多人。”

殷卫小大人似地牵住她的手:“母后,儿子以后会照顾你的。”

温阮捏了捏他的小手:“好呀。”

不远处殷九野刚下朝,朝他们母子走来。

他抱着温阮亲了亲她的头发,又瞪了殷卫一眼。

殷卫了解,他父皇爱吃醋得很,回回都是这样,小家伙很是识趣地跑开了,脸上全是灿烂的笑容,身后跟着两只胖猫。

殷九野从后环着温阮的细腰,她生了孩子身材容貌也未走样,一如当年少女般的模样,只是多了丝慈爱神色。

“温阮,此生得你,是我一生之幸。”

“突然说情话,可是有事要求我?”

“我想过几年,等卫儿长大了,把皇位传给他,然后我们去四处走走。”

“好啊。”

“你想去哪儿?”

“先去看看我爹种的那块菜地。”

“行,听说他养了条很凶的狗。”

“你要小心,他会放狗咬你的。”

“不怕,我打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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