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荟英莫名其妙就被赏了个白眼,只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就这么走了。

小鹊忙上前去:“殿下,皇上刚刚说什么了?他怎么好像瞪了你一眼啊。”

方荟英叹了口气:“他一时娶不到王家表妹,心里难过得很,就把气撒在我身上了。”

小鹊立刻怒气直冒,有心骂一句负心汉,但一抬头看到旁边都是慈宁殿的人,全都收了悠闲模样,如临大敌一般垂手立在两侧,身后且还紧紧跟着十个,她立刻就泄了气,只敢劝方荟英:“那咱们赶紧回去吧,省得又被人嫌弃。”

“回什么回?不回。”方荟英不知哪里来的一丝火气,哼了一声,“缩在椒房殿快一个月了,这春天的桃花别人赏得开心,可我还没赏过呢,再晚就该谢了。走,去太液池边的桃林。”

听见有得玩,小鹊立刻欢喜起来:“那好,咱们走吧。”突然想起来还有十个宫人,她脸一垮,愁眉苦脸往后面努努嘴,“那,她们呢……”

“太后既然说让我调、教她们,那自然是我做什么她们都得跟着,也好受教一二。你们说呢?”

“小人们领旨。”十个宫人低垂臻首,异口同声道。

小鹊顿时瞪大了眼,上前几步,低声同方荟英道:“殿下,她们好有规矩呢,看起来不简单。”

方荟英挑眉一笑:“你家姑娘连西北的狼群都不怕,何况是这娇滴滴的小丫头。”

皇后凤驾离了慈宁殿,一路晃悠悠往太液池边去了,到了桃林边缘,见一大片粉白如云霞般在半空铺开,好一幅烂漫花卷,方荟英突然来了兴致,下了辇轿,令众人原地等候,她领着小鹊自行去林中赏花。

方荟英虽不是世家养出来的贵女,到底也跟着自家二哥和先生念过几本书,肚皮里有些斤两,赏得出花枝形态优劣,可惜她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辣手摧花毫不心疼,一路走去,最优美可赏的花枝都到了小鹊怀里,小丫头乐得脸色红扑扑的,头上两个丫髻被方荟英一左一右插了两朵盛开的桃花,显得分外粉嫩可爱。

两人正开开心心玩耍,忽听得不远处有人道:“这桃花盛放枝头,你若喜欢,摘下几枝便是,为何只采花朵,你把它们都采了,旁人岂不是无花可赏了?这且不说,你居然还割开树枝,这些树每株你都割个两三刀,即便伤口很少不至于枯萎,但树木就像人一样,你无故伤他,到底也会疼啊。”

听着分明是个男子,只是声音粗嘎,很有些陌生,尽管是在训斥别人,却不急不缓,颇为温和,虽有些稚嫩,但明显已有谦谦君子风范。

小鹊疑惑:“宫里怎么会有陌生男人?”这声音一听就不像太监,还有几分古怪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去看看。”

她俩往桃林深处走去,只见一株桃树下站着个十四五岁身形单薄的少年郎,他面前还有一个素白衣裙的少女,瑟缩着抱着个小竹筐,头已经快栽进筐里了。

方荟英忍不住叹了口气:“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表妹都往眼前钻。”

小鹊也认出来了:“殿下,好像是上回跟在陈太妃身边的那位陈家表姑娘。”不是她记性好,实在是陈姑娘这拱肩缩背抖如筛糠的模样太特别了,让人过目难忘。说来这位表姑娘大约是命不好,明明自家殿下打算给她个妃位,结果被太后一逼降成了九嫔之首的昭仪,再被皇帝一番话,现在连个嫔位也捞不着了。在她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命运就突然一波三跳又陡然回归了原点,也是很无奈了。

她俩正长吁短叹,不妨脚步声惊到了那两人。少年回过头,忙低头行礼:“给皇嫂请安。”少女则一个大颤抖,扑通跪了下来。

方荟英笑了笑:“乐安县公不必多礼。方才还在慈宁殿见到二婶婶和堂嫂,她们如今已经出宫去了。县公可知道吗?”怪不得声音陌生,这小少年正在变声期,一时实在认不出来。

虽和方荟英见面次数不多,乐安县公对她印象却一直很不错,他又是个安静平和的性子,对于近几日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后变故,梁王妃虽略有告知,但他并没有在意,仍旧和往常一样笑道:“好叫皇嫂知道,小弟是来长信殿为祖母抄几卷佛经的,要在宫里叨扰两日,与母亲和大嫂不是一路。”

如今宫务还没全盘交到椒房殿,这些宫禁进出之事方荟英还不知晓,她笑道:“听说太皇太后素日最疼爱县公,你多留几日,也好陪陪她。”

乐安县公有些扭捏,低头道:“我如今大了,不好再像小时候那样时常留宿内宫。”

方荟英只是两句客套,谁知这小少年是个实心眼,居然认真作答了,她忍住笑,道:“县公方才在说什么?”

乐安县公便指着那少女道:“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宫人,采了许多花,还割伤了树。想必是年纪小贪玩所致。皇嫂教训她几句,莫要多加责罚。”

方荟英忍不住笑了,一语双关道:“县公小小年纪,倒是个惜花人。”

“不过这位可不是宫女,她是福寿宫陈太妃的娘家侄女,论起年岁,怕是县公要喊一句姐姐。”

陈玉儿原本头垂得低低的,正忐忑不安,不妨人家早就把她认出来了,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仓皇失措地跳了起来,撒腿跑了。

乐安县公目瞪口呆。

方荟英走过去,把主人遗弃的小竹筐捡起来,看看里面被仔细收集的花瓣,又看了看桃树的割伤,笑道:“只怕是县公误会了。桃花亦是一味药,且能美容养颜,陈姑娘收集花瓣,想必是有别的用处。而这些割伤也不是无故伤树,是想取桃胶以作药用。陈姑娘特地选在桃林深处采花割树,约莫也是不想影响别人赏花。”

乐安县公恍然大悟,颇为后悔:“那小弟岂不是错怪了人?该赔罪才是。”

方荟英抱起竹筐:“无妨,我让人替你解释一番,她胆子小,又是男女有别,你若去赔罪,只怕要吓到她。”

“如此再好不过,多谢皇嫂。”

直到出了桃林,小鹊还有些稀里糊涂,她看了眼小竹筐,苦笑道:“这算怎么回事?”

方荟英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春日里阳光的温暖,终于展颜笑道:“自然是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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