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现在是寒假时间,林月隐可以随时放空自己,不用太着急去想那些棘手的问题。

虽然是寒假,她却一点也不得闲。除了完成每天的作业任务外,还要照看家里的小店——乡村小卖部。很多时候她都是趴在玻璃柜台上,一边应付生意,一边写着作业。每个来她家买东西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临走前总要感叹一句:“唉!要是我家的崽儿有这娃娃一半爱学习的精神,我也就不用每天抽烟喝酒来消愁了。”月隐只觉得好笑:若是这样,只怕是一高兴每天还要抽更多的烟,喝更多的酒咧!

家里的小卖部从她记事起就一直存在,她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上学刚接触小数点的时候,班上大多数同学都学不明白,只有她算得最快。凡是小数点,她都当成钱来算,这样就容易多了。什么一百减去四点二啦,她能马上换算出顾客买了一包烟加糖果小零食,给了一百块钱,她应该找零多少。长期的训练让她养成了这种思维习惯,老师在课堂上夸她的时候,同学们都觉得她的计算速度很惊人,这是一件多么神奇而又了不起的事情。林月隐却在心里默默叹息:“唉!你们也来试试我的工作,可能算得比我还快呢!”

其实,照看小店本身并不是一件累人的事情,但平时的活儿远不止这些。为了吸引更多的顾客前来关顾,爸爸在家里设置了四台牌桌,可以玩麻将和扑克牌。平时只要农活一得闲,牌桌总是满满当当,甚至还要额外再添几张桌子。打牌的和看牌的人加起来能有好几十,密密麻麻站满了屋子。

如果只是这样站满也倒无所谓,令月隐感到无比烦恼的是,这般人只要进入牌局,不管是亲自上阵的还是在旁围观的,都会变得兴奋和激动。有时会为一张牌该不该打,或者什么时候打合适的问题吵得面红耳赤。这种农家汉子粗嗓门里发出的狂野声音,吵得月隐脑瓜子疼。白天的牌局好不容易结束了,想安安静静地吃个晚饭也不成,总有那吃饭早的人家,或者有附近的人直接端着饭碗就过来了。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和爸爸讨论白天牌桌上的激烈战况。谁赢了谁输了,都了然于心。谁的哪场牌没打好,谁让手里的牌起死回生,细枝末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他们各自端着碗,在那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时不时唾沫横飞。

这场面,林月隐也见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她现在要抓紧时间赶紧吃完饭,并收拾好,以应对即将丢下饭碗就奔赴战场的老乡们。

夜晚的温柔与宁静并不能让这波驰骋牌桌的玩客们跟着变得文静几分,在这种安静之下,他们的欢呼与叹息反而变得愈加躁动与野蛮。有的因为痛失良机而捶着桌子,有的因为偶得佳牌而欣喜若狂,所以场面一度十分激烈。在一番捶打与呐喊以后,洪荒之力早已将体力耗尽,即便是三大碗晚饭的能量也早已支撑不住略显虚弱得身体。于是又开始各种食物的叫买。有人喜欢饼干拆开即食的快感,有人喜欢泡面浓郁醇香的口感,有人喜欢面包软糯香甜的质感,有人喜欢辣条提神醒脑的刺激感,还有人喜欢鸡腿油腻充实的饱腹感······

这个时候的林月隐穿梭在各个牌桌之间,传递着五花八门的食物。她的形象瞬间高大,每个看到她带着食物走向自己的人,眼睛里都冒着慈祥而又贪婪的光。

忙碌完这场大战,林月隐在柜台边找个角落,好不容易想坐下来歇会儿,却发现呼吸并没有那么顺畅,甚至有点呛鼻。原来,刚才那班饿极了的人,在饱餐一顿后又恢复了元气。于是叫嚣更甚,还掏出了口袋里的烟,一传二,二传三,不一会儿,满屋子的人都开始吞云吐雾起来。那股云雾将牌桌团团围住,如入仙境一般。林月隐看着那云里雾里的人儿,捂着口鼻,难受地呼吸着。她盼望着这种日子能够早点结束。

有时候,牌劲儿上来了,那桌上的人能一直捶到半夜。似乎所有的人和动物都休息了,只有他们还在热闹喧哗中摸牌和丢牌。林月隐厌恶这种噪音,也厌恶那令人作呕的香烟。但回头想想,好像每个寒假暑假都是以这种方式度过的。自己是从一开始就这样厌恶吗?还是在某个特殊的时候突然就厌恶了呢?对于这个问题,她已经无从考证。这能压着心里的怒火,尽快地进入梦乡,那里或许才是自己的一片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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