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海河西岸的英租界,一处干净整洁的西式院落里,廊檐之下的茶桌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茶具,杯中的热茶,渺渺升起一缕水雾,散发着一股清香。
午时将近,天空晴朗无云,一位相貌儒雅,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正靠在座椅上静静的闭目养神,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这时,院门突然推开,从外面一瘸一拐走进来一个短衫老者,只见他平头短发,根须花白,额头上皱纹显现,一双深色的眼眸,蓄着又短而硬的胡须,尽显岁月的沧桑,不过面容红润,肩膀宽厚,要不是脚上的残疾,这副精神头就是年轻人也比不了。
靠椅上的中年男子听见了脚步声,微微睁眼,看到是短衫老者,这才直起身子,笑道:“你不是去和杨老头下棋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天有好事,我哪还顾得上下棋,听着消息就去买了报纸,你快看看!”
说着话,短衫老者就将一份报纸递了过来,又脸色郑重的说道:“白老头死了!”
“什么!白老头死了?”
中年男子闻声,连忙接过报纸,低头仔细观看,不多时眼中露出惊喜之色,一拍桌案,高声道:“好,太好了,恶人终有恶报,我们总算是能透一口气了!”
原来这两位,正是许诚言的父亲许正维,还有他的师父雷泰。
当初全面战争爆发,日本人即将进攻山西,许正维极有远见,早就知道山西军力无法抵挡日本人的进攻,晋南早晚沦陷敌手,战火硝烟一旦席卷家乡,只怕覆巢之下,一家人难以保全。
于是他当机立断,马上带着全家人一路东迁,星夜兼程,几经辗转来到天津,进入英租界安身。
不过,和许诚言的判断的不一样,父亲许正维之所以选择举家迁移天津,倒不是因为雷泰,而是早有谋划。
首先是因为天津的经济繁荣,民生安定,是北地最大的国际性都市,一旦战火蔓延,百姓无处安身的时候,天津这样的大都市,就是逃难的首选之地。
再加上天津又有各国租界存在,只要能够进入租界安身,即便天津是日本占领区,也能保证家人的人身安全。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那就是民国时期,山西人在天津落户经商的人很多,山西人又一向抱团,这些人在一起组建多处晋商会馆和商会,在天津商界很有些势力。
而许正维昔日结交的几位好友,就在天津经商,之前早就有书信邀请他来天津一同发展,只是他一直故土难离,都婉言谢绝了,直到这次战火就要烧到家园,不得已这才下定决心,举家搬迁到天津。
而雷泰本来还有些顾虑,因为他的仇家白逸生还在天津,他每次想回家乡,只要一打听白逸生还在,而且这些年势力越发的坐大,都只能打消回乡的念头,要不然,也不会金盆洗手之后,反而去晋南投奔好友许正维。
如今他身有残疾,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里,实在无处安身,再加上确实思念故土,最后在许正维的劝说下,终于随着许家人一起回到了天津。
因为许家人应变及时,迁移之路总算是有惊无险,一到天津,又有几位好友照应,许家人很快在英租界落脚生根。
而雷泰自知和白逸生仇怨极深,绝不敢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为了躲避青帮的纠缠,平日里深居简出,就是有事也绝不走出英租界半步,处处小心谨慎,这才算是平安无事到现在。
直到今天,各大报纸把白逸生病死的消息传遍天津卫的大街小巷,市民们纷纷传言,他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激动不已,赶紧买了报纸求证,并一刻不停的赶回来,向许国维报讯。
如今心结尽去,雷泰只觉得身上的像是卸去了一块压了许久的巨石,无比的轻松畅快,连声说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这个老家伙到底走到我前头了,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大哥,还是不要大意!”许正维虽然也是高兴,可是他做事向来深思熟虑,想的周全,许诚言倒是继承了他的这一点,“白老头是死了,可是青帮还在,他的那些门生弟子还在,要是有人还要拿你生事,对我们都是大麻烦,还是要小心一些!”
雷泰一听也觉得有理,自己高兴的未免太早,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年一身武艺,意气奋发的武术名家,而是一个已经残废,只想着安度晚年的糟老头子,对方要是真有心为难,自己根本没有半天抵抗的余地。
这么一想,原本已经活泛起来,想要回旧时家园寻访一番的心思,又沉寂了下来,再说他在天津早就没有了亲人,唯一的师弟韩昌,当年就已经绝了来往,这么多年没见,只怕彼此都认不出来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而且他现在托身许家,如果只是自己的安危也就罢了,如果再连累好友及其家人,那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想到这里,他把手一挥,道:“你放心,我这把年纪了,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什么也不想,只要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许正维见雷泰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他确实对那些青帮心存顾虑,这些人都是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自己一家人在天津安身不易,真的经不起半点风浪了,所以才提醒老友,免生事端。
他笑着说道:“不过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中午我们多喝几杯,好好庆祝一下。”
雷泰欣然同意:“好,多喝几杯,这么多年了,总算去了一块心病,是该高兴高兴了!”
于是许正维叫来佣人,让他们准备些酒菜,自己和雷泰接着闲话家常,因为心情大好,两个人聊的很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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