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水镇不是什么有名的地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镇子罢了,除了很老以外,就没别的。

它很老,真的很老,老到整座城都慢悠悠的,热闹不起来,也快不起来,好像老者在散步。

酒寨子是镇子上唯一的酒馆,也是唯一的客栈,小小的。掌柜的是个老人,不仅卖喝的酒,做菜的酒,酱油陈醋他都卖,听闻这酒寨子开了四十多年了,也算是老店。

刘安踩着忽高忽低的青石砖进了酒寨子,青石砖缝里积着水,一踩,石头就陷下去,污水溅的老高,把身后跟着的年轻人吓了一跳。

“你跟着我干什么?”

刘安回过头,脸上有着些许歉意,他还是讲理的,但年轻人跟着他进了酒寨子。刚刚那个中年道士和他攀谈的时候说过,这年轻人可是在门口的石沿上三年没挪窝儿。

这头一次挪窝儿竟然是因为他,刘安摸了摸鼻头,不知该高兴也好伤心也好,只觉得哭笑不得,年轻人身上的臭味儿也有些熏人。

坐在大堂吃食的客人都离远了些,年轻人抓了抓自己打结的头发,咧嘴笑了起来。

“小哥,我听那牛鼻子说你很厉害。”

刘安笑着点了点头,走到一张桌旁坐下,那年轻人也不害臊,直接就大大咧咧的坐在对面,把脚放在凳子上扣,一旁来招待的小二都嫌恶的看了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我厉不厉害,但大概是比较强的,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意的指了几个掌柜身后挂着的木牌,那上面都是些店里的招牌菜,本来刘安一人吃只要一盘菜一碗饭就够了,但考虑到了坐在对面的年轻人,还是多点了两盘。

“教我练剑吧,我长这么大就没听说过哪个功夫高强的人穷的。”

年轻人兴致勃勃的拿起一双筷子,他看着落魄,却一副大款派头,袖子一拉,这边刚切好的羊肉就捡了几片放入了嘴里。

“给我来两碗饭。”

刘安对着小二说了一声,然后笑着看着大快朵颐的年轻人,问道:“你叫什么?”

“我哪知道我叫什么?”年轻人翻了个白眼,白饭很快就上来了,他狼吞虎咽的,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叫什么有那么重要吗,我叫你教我练剑,又不是让你来叫我名字的?”

“你真没名字?”

年轻人碗一放,吸溜了一口筷子,两手一摊:“没有咯。”

“那我也总不能叫你小兄弟之类的吧,我可比你大多了。”

年轻人有些愕然的看着刘安,他知道刘安不是常人,但看着也就跟他差不多年纪,哪儿有大很多。

“你脑子不好?”

刘安揉了揉脑袋,他有些应付不来这个跳脱的年轻人,扶着脑门想了想,问道:“要不然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无所谓。”年轻人捡起一只鸡腿,刘安还没动筷子,他都把桌上吃了大半了,看着刘安面前的米饭,他也算是还有点良心,想了想,把鸡腿放到了刘安的饭上边。

“阿茶?我不知道你的姓,你以后可以自己去找,你现在就叫阿茶怎么样?”

年轻人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他没见过茶叶,但听过,他也知道茶是个什么东西,看着自己的破烂衣裳,仔细想想,自己怎么也配不上茶这个字。

“你读过书?”年轻人突然问刘安,刘安被他问的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年轻人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以叫阿茶,但是你得教我练剑。”

“我不能教你练剑。”刘安摸了摸自己腰间纯白的剑鞘,很仔细的看着阿茶,这个破烂衣裳的年轻人被他看的不自在,死命的抓着自己打结的头发,虱子落在地板上,被他一脚踩死。

“但是我可以教你些其他的,至少现在我不能教你练剑。”

说完,也不管阿茶那副惊愕的脸,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刘安夹起阿茶给他的鸡腿,笑了起来。

“你识字吗?”

“认得,骂人的字我都一清二楚。”阿茶骄傲的挺起了胸,仔细看着他也不过十九岁的年纪,也不过刚刚脱了少年,言谈间还透着稚气,刘安笑着摇了摇头,扒了口饭,咽下肚才开口。

“等你什么时候认得一万个字了,我再教你剑。”

阿茶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他脑袋有些发昏,突然想掰着指头数数自己认得多少个字,但不管怎么想,一万个字对他而言都是个天文数字。

“我会讨饭,我讨一万个铜板你教我剑行不。”

“讨饭可学不会东西。”阿茶一副商量的语气,又给刘安加了根鸡翅,话刚刚出口,身后就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阿茶想回头看,但却被一只手轻轻地捺住了头,只感觉有只手在他的头发上一揪,惹得他痛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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