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傍晚时分,从办公室里的窗户朝外面靠谱,暮色苍茫,一层薄薄的余晖卷着火红的残血横铺在天边,一直斜斜的绵延伸向一望无际的天边,残阳如血,景象壮观漂亮。
到了下班时间点,没有什么多余的变故,许桐拿着包合上电脑起身离开办公桌下楼。
她边下楼,边从包里掏出手机给顾文昭打电话:“我在下来了,你在哪儿?”
顾文昭开着车子安静等在许桐公司楼下,一颗不太起眼的大树底下,枝繁叶茂的大树遮掩掉了一些视线,一眼很难看到:“你出公司了往右边走,这边有棵树,我就在这下面等着呢。”
不急不缓,从容不迫,一贯是许桐喜欢的声音。
“好,等我。”
很快出了公司,她按着顾文昭说的抬脚朝右边的人行道走,果然没走两分钟,身前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就响起一声响亮的汽车鸣笛声。
许桐抬眼望了过去,正好对上顾文昭缓缓摇下车窗露出来一张俊逸帅气的脸孔,他冲她招了招手:“许桐,这儿。”
她咧嘴一笑,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走了过去,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期待地问:“我们是去哪儿吃饭?”
顾文昭踩下油门,发动汽车,侧头看了看许桐,唇边带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你猜猜?”
她当然猜不到,他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什么情绪都是写在脸上的,实际上心思藏得不知道比谁都还要深,根本不是她能够看透的那种人。
“我猜不到啊,要不,你直接跟我说吧。”
顾文昭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肘靠在车窗边,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姿势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却还是故意跟许桐卖着关子:“不告诉你,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许桐假装沮丧的“啊”了一声,低了低头,想着反正自己也套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作罢:“好吧。”
她支着自己的下巴,眨巴着眼睛斜着看顾文昭,车子里的空间挺小,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她都能清晰闻到他身上隐隐散发着的那股消毒水味,应该是才下班,刚从科室出来就过来接自己了,还没来得及洗澡。
许桐原本对很多浓重气味是极其敏感也不爱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个人成了顾文昭,她又忽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的嘛。
“你是才下班吗?”
顾文昭的视线平视着前方道路,他开车向来稳健,不会让自己分心,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许桐的问题。
她在心里雀跃着,莫名其妙把两个人同样的下班时间结合了起来,兴致盎然的想,我们还真是有缘。
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这样,许多看似平平无奇的简单事情,也因为某些偶然的相似之处,而变得别有一番意义。
许桐有一点点晕车,顾文昭为了照顾她关了车子里的冷气空调,还让她靠闭着眼睛在座椅休息一下,这样能缓和一些晕车的不适。
她照做了,也许是因为他开车实在是太过平缓,没什么磕磕绊绊,不知不觉中,闭着眼睛的许桐很快就慢慢陷入了睡眠中。她有点激动,就连在睡梦中心脏也砰砰直跳,根本按耐不住的样子。
她做了一个悠长绵远的梦,就在顾文昭开车带她去餐厅这段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许许多多个曾经熟悉无比的生活平静一帧接一帧的闪过她的眼睛前,阿爸阿妈、阿哥阿姐,黄希还有黄希那个凶神恶煞的阿爹,伴随着那些熟悉情景慢慢浮现,让她有些眼花缭乱,似乎越来越看不清楚的模样。
梦里,许桐还是个不过几岁的小孩子,和镇子上其他姑娘一样扎着土气冲天的羊角辫,两个小脸蛋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苹果,乖巧又可爱。
明明是最值得回忆的记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许桐做着做着,突然就泪湿眼眶了。
直到车子抵达目的地,顾文昭踩下刹车轻轻将她摇醒,才发现她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满了一整张脸。
他既心疼又惊讶,连忙找纸巾给许桐擦着脸:“许桐?你怎么了?没事吧?”
许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七零八落,怎么也止不住,她哽咽着嗓子,泪意越发汹涌:“顾文昭,我…………我梦到阿爸阿妈了…………我梦到阿爸走了…………我………”
尽管知道那只是个梦,但那感觉也太过真实,叫许桐没有办法忘却。
顾文昭愣了愣,然后才温声安慰她:“别怕,许桐,梦都是相反的,不是真的,你别太害怕,别哭了………”
他翻出纸巾,折了折凑到许桐的脸上,认真仔细的给她擦着眼泪,又说:“如果你实在很想他们的话,我可以抽空带你回去看看的,只要你还记得路,我们就可以回去,你别再难过了,那只是个梦而已。”
许桐哆嗦着唇瓣,尽力遏制住了更多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她伸手接过顾文昭手中的纸,自己给自己擦了起来:“谢谢………谢谢你顾文昭,我知道了……我会调整好的………会的………我很想他们………但现在,不是想他们的时候………我会回去的………等再过几天………我一定要回去一趟………”
来到这个城市已经有了大半年的时间,也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临近崩溃时分,曾经没有顾文昭的时候,许桐也是一个人咬着牙度过来的,所以她调整心态的速度很快,只是顾文昭下车去买了一瓶水回来的功夫,就已经收住了哭腔,强逼着自己从嘴角处扯出笑容来。
顾文昭看着她的强颜欢笑,心里一阵紧紧揪着的疼:“许桐,如果真的很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别害怕,我还在呢………”
他拧开矿泉水的瓶盖,递给了许桐:“还有一些时间,你还可以哭一会儿,没事,我都在的。”
许桐没接,她不想喝水。听着这话,咬着嘴唇,眼圈很快又红了,但她强忍着没流泪,而是逼着自己笑了出来:“我不要…………我才不要哭………阿爸从小就告诉我………秋水镇的姑娘跟男子汉是一样的,不可以随意掉眼泪………我是他最棒的闺女,我才不能随随便便就哭………对对对…………我不能………”
顾文昭有些辛酸,轻轻拍了拍许桐的肩膀,心底蛮不是滋味的:“许桐………你太过坚强了,其实很多时候,你可以试着软弱一些,让别人来多疼疼你的………你这样………真的让我很难受………”
他特别愧疚,自己连许桐这个小姑娘都照顾不好,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难过伤心,亏他还是个医生。
却不知,医生可以医治这世上的很多疾病,唯独心病,最不可治。
夜色渐渐深了起来,城市里的各色霓虹灯缓缓亮起,光线迷离,五光十色交织在一起,漂亮刺眼极了。
天幕暗沉,黑压压的天空中藏着星星点点的繁星,晶莹透亮,将这夜色点缀得分外迷人瑰丽。整个大地像被笼罩上了一层淡薄的轻纱,幽沉朦胧而又迷幻的夜色,让顾文昭有短时间的愣神,迷失在了无边暗夜中。
大城市的夜晚,永远都是这样美丽的。
萧萧涩涩的凉风缓缓吹拂过脸庞,风干了许桐脸上的一些眼泪。她吸了吸鼻子,倔强的昂起头,用微红的眼睛坚定的望着顾文昭:“没关系的顾文昭,阿爸告诉过我女孩子也要懂得自立自强,不能软弱,不然要被人欺负,吃些苦头没什么的,只有这样以后的路才能慢慢走得顺畅。”
顾文昭的思绪被拉回,他皱眉凝视着许桐白皙的脸、暗红的眼,漫天星光璀璨闪耀在天空中,一瞬间将她黝黑的眸子照得黑如耀石,亮得惊人。
美的波澜不惊,却足以令他内心掀起波澜万丈。
简直惊心动魄。
顾文昭心下悸动,鬼使神差的,身体前倾了一些,凑近了许桐,嗓音忽然就哑得可怕:“许桐………”
她的鼻子也有点红,但没眼睛这么严重,随意揉了揉,扭头看他:“嗯?”
四目相对,距离太近,似乎连对方的心跳声都能清新听见。许桐舔了舔干涩的唇,心上隐隐升起了一层别样的情绪。
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就凑得这么近了………
顾文昭微微张唇,凉薄的热气呼出,尽数喷洒在许桐柔软的脖颈间,有些痒。他眸子一暗,低声问:“你还难过吗?”
许桐咽了咽口水,唇瓣嚅动:“不是特别难过了。”
因为有你安慰,所以我不想难过。
后面这句话,被她默默补充在了心里。
顾文昭似乎轻声叹了口气,很轻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平静湖面,惊起丝丝涟漪:“还想哭吗?”
许桐鼻尖酸了酸,心底的难过情绪还是在发酵,但总归被她竭力克制住了,毕竟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老是哭哭啼啼的不好。她摇摇头,说:“不想了。”
他确定地问:“真的?”
“嗯。”许桐点了一下头。
“呼………”顾文昭轻轻吐出一口气,仍旧是热的,她的皮肤被撩得很痒,下意识就伸了手,想要去挠一挠。
却出乎意料的,被顾文昭捉住了手腕。
许桐愣住,红着眼睛看他:“顾文昭,你怎么了?”
顾文昭垂下眼帘,神色不明,答非所问的说:“许桐,你今天好像穿了一件新衣服。”
听他这么说,许桐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红色短外套,版式设计十分别致精巧,胸口到小腹的位置有一排整齐的单排黑色扣子,这两个颜色叠在一起,将她的皮肤衬得极白,肩膀上还绘了一些几何图形加以点缀修饰。
她平时很少会穿这样张扬的颜色,也很出众,顾文昭几乎是在她出现的那一瞬间就注意到了,但一直没说。
这个时候提起来,许桐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意思:“是怎么了…………不好看吗?”
她诚惶诚恐,嘴唇咬得很紧:“我去买衣服的时候,那个人和我说,这个很好看………我不怎么会挑,所以就顺手买回来了………”
“并不是,”顾文昭沉声说,“我觉得,很好看,很适合你,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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