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马冲了出去,谁都没想到,只有一直在她旁边严阵以待的朴鞅感受到一股风过,拍马跟了上去。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自保还算可以,但是这么混乱的场面要保护他根本看不见的鹤枝蔓,对他来说非常非常困难。他早猜到鹤枝蔓不会乖乖留在后面,但他知道自己对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干脆不说,既然她要做,那就去做。

如果他这次没有护住她,让她死了,他绝不会饶过苍九鉴,这个他毫不感兴趣复仇将会变成他的复仇。

钱兴发现之后根本无暇去她身边,只能眼睁睁看她冲进人群,起初几秒她还能身在全是谢党的地域中,那马飞奔,很快她的周围将充满双方士兵辨不出谁是谁。

“我与你,一箭定胜负。”她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

在她冲出来的时候,她手上也同时动作,夹紧马背,躬身保持不落马,周围的士兵她仿若不见,飞速的三枝箭连珠般激射向苍九鉴。

苍九鉴还没反应过来,也无处可躲,鹤枝蔓的箭准得可怕,无论是灭门的恨意,还是身处千军万马之中,都不能动摇她专注的心。

一瞬间,一枝未中,一枝伤了马,一枝没入他胸前。

马蹄高扬,因为疼痛长嘶一声,而苍九鉴直到视线模糊才知道箭上有毒,他又痛又难以保证足够清醒,是骨子里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让他下意识死死抓住缰绳不松手。

“皇上!”

“皇上!!!”

与此同时,鹤枝蔓的腿上也被砍了一刀,她闷哼一声,奋力将弓向下一挥砸在那士兵的脸上,好在因为她的马还在向前奔,没有士兵冒着被踩踏的冲击攻击她的马。

“朴鞅!”

她本不打算叫他,但是疼痛中她捕捉到朴鞅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一脸焦急,像无头苍蝇般不知道自己的方位,为了让他不要担心,她赶紧勒慢了马,张口喊了一声。

这完全是救命的一声,因为朴鞅刚循着声音到她身边,一只缨枪就对着她的方向破空而来,是朴鞅耳力惊人,一箭打偏那只枪。

鹤枝蔓又惊又怒,那枪要落在她马侧,她下意识就伸手捞住,和朴鞅一起策马往回赶,既然已经中了苍九鉴,朴鞅又在她身边,她也不想朴鞅涉险。

然而出来容易,回去却难,一切时间都发生得飞快,电光石火之间,几乎人人都看见苍九鉴中箭差点摔下马,再也没人怕被马误伤,在她附近的朝廷士兵都悍不畏死一般向她发起冲击。

射伤苍九鉴,生死不知,谢党这边在附近的士兵也疯狂为鹤枝蔓开路,整个战场上最接近地狱的地方绝对是这里。

武功高如朴鞅此时此刻也无法全身而退了,两个人的马都摔倒在地,朴鞅只来得及抓住鹤枝蔓捞起的那只枪,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听见鹤枝蔓一声惨叫,他只能顺着枪的方向奋力摸去,心底颤抖不已,祈盼鹤枝蔓没有放开这只枪,祈盼自己能碰到她,还能保护她。

鹤枝蔓被砍伤的那只腿被马的重量压住,她很怕痛,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种伤?本就身娇肉贵,受过最重的伤不过是被假冒谢家军的土匪痛打一顿,和现在比只是小巫见大巫。

那匹马在翻滚中已不在她腿上,她大口喘气,泪眼朦胧中被朴鞅抓住手腕。

无论是她还是朴鞅,都知道现在是何等危急关头,生或死只在一线之间,两个人触碰到的同一时刻,都将手上的武器向周围挥去。

幸而有谢党士兵拼死相护,朴鞅有了站起来的机会,他拿着剑在平底仿若战神附体,为了不误伤,鹤枝蔓的目光不断追随着他为他说明方向,她根本站不起来,只能靠别人保护,她抓紧了缨枪聊以安慰,以防有敌人靠近她。

危险迫近让他们突破极限,两个人配合得如此默契,反应如此迅速,就好像训练了很久很久。

鹤枝蔓痛得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可她还是坚持撑着。箭筒里的箭撒了一地,她除了帮朴鞅说明方向,还抽空抓起箭一枝一枝投掷向围着她的朝廷士兵。

帮朴鞅是因为想摆脱危险,扔箭纯粹是因为她因为疼痛产生的极度愤恨和厌恶,她希望这些朝廷士兵全都死光。初见谢少寻时只因为他摔了自己的琴便想让他死,她的心软从来不会留给陌生人。

说起来太长,但所有事情发生得很快,有副将赶过来将鹤枝蔓捞上马,听到鹤枝蔓的声音,朴鞅也施展轻功,在众人头上飞掠而去。

鹤枝蔓还不忘最后将手中的缨枪掷向最近的一个朝廷士兵,她瞄准的是脸,无论谁见了那场面都会抖三抖,认定她有一颗狠毒心肠。

苍九鉴被奋力围着,保护着,他也是极其幸运的,若他不是皇上,早已死在这里,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意识,生死不知。

他成了这个模样,主事的人们都慌张得浑身发抖,身先士卒的皇上如果生龙活虎的杀敌,士气是高涨的,但如果他变成这个样子,又被拼命护着回城,这场仗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钱兴还在浴血奋战,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是精神异常兴奋。

也许谢少寻不来是对的,他既不需要像苍九鉴一样孤注一掷,也没有他那股狠劲。

他活这小半生都被自己的身份和使命禁锢,不会冒险,也不会豪赌。

谢少寻和苍九鉴唯一相似的,恐怕只有孤独这一点。

这场仗打完了,湛蓝的天空变成一片混沌,无数生命在这里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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