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琅身材秀拔高挑,年初在家测量时已有七尺,比哥哥王允之只差一指半,身高放在男子里也算中等偏上,用短剑不如长剑好看。王导根据战报里她使用的硬弓略略估算了她的臂力,但吃不准她能维持多久,选的钢剑长则长矣,剑身薄软细窄,入手握持轻松省力,王琅再一拔鞘,钢剑寒光如水,锋似凝霜。
她心中喜欢,上手挽了个剑花,熟悉剑身的重量和长度,很快就适应了这柄新剑。
王导不通剑术,但他见过的奇人异士太多,看王琅挥剑的姿势身随意动,如臂使指,便对她的水平有所了解。他是极善于因事的人,目光在婢女手中的羽扇上一转,当即有了想法:“这是昔年蒲元在斜谷口为诸葛亮所铸的钢剑,蒲元所铸兵器流传于世者约有数千口,其中以刀居多,剑则极少,我至今也只见过这么一口。今日琳琅舞剑助兴,我可以与琳琅打个赌。”
王琅抬头看他。
“剑停之前,琳琅若能让这枚白羽不落地,我便将这口蒲元剑赠予琳琅。”
他从婢女手中拿过羽扇,用笔刀割断羽扇边缘一管,将被分离的纤柔白羽执在手中,展示给王琅。
王琅略微偏头,黑眼珠在白羽与钢剑之间转了转,随后笑着下拜:“长者赐,不敢辞。如此阿琅却之不恭了。”
她手腕一转,将长剑背到身后,抬步走向大厅西侧。
为了观赏她的剑舞,大厅中的案几都被撤到边缘,以便在中间留出足够的空间供她施展。
她一路毫无犹疑地走到袁耽面前,迎着袁耽怔愣的目光抱剑开口,黑眸流丽:“听闻袁郎为人仗义,精于博戏,还请袁郎助我。”
袁耽眨了眨眼睛,脸色还带着困惑,嘴上却下意识应承道:“愿为公子效劳。”
王琅微微一笑,伸出左手拿起他身前案几上的酒杯,将甘醇的酒液顺着剑身向下倾倒,然后右手轻振剑柄,抖去多余的水珠。
袁耽的眼神变了。
王琅心里知道这名敢于身入敌营劝降的年轻人一定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于是不再后顾,返身走回王导面前行礼,身姿从容优雅:“阿琅准备好了。”
王导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执着羽扇扇柄的手向上一拨,手指松开,那枚被他捏在指间的轻盈白羽瞬间被扇到王琅前方。
未经多次蒸馏提纯的酒液含糖量高,轻而易举黏住因风飘浮的白羽。
王琅以一个回雪转旋的剑式起手,确认白羽牢牢固定之后逐渐放手施为,将整个厅堂笼罩在她的剑光之下。
第一轮试探结束,酒渍的黏力也在越发凌厉的剑风败下阵来。王琅放缓剑势,步伐转折向西,直到离袁耽还有三步距离时,这位机敏灵巧的年轻人握住酒杯向上一泼,香甜醇厚的酒液迎面打上剑身,令摇摇欲飞的白羽重新固定至剑上。
与此同时,清澈迤逦的琵琶声也在厅中响起,配合无间地融入她的节奏。
这是她和他的第一次配合,但在此之前,她已经聆听过他的乐声,产生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即使言语不相互约定,眼神不彼此交汇,她也能知道那乐声一定能跟上她运剑的节奏。
当她回身后退,嫣然送剑时,琵琶声细细切切似情人私语,当她进身挥袂,剑气纵横时,琵琶声嘈嘈铿锵如跳珠撼玉。
席间不觉响起情难自禁的感叹:
“退似前龙婉,进如翔鸾飞。回目流神光,倾亚有馀姿。”
一曲终了,寒光入鞘。
王琅右手离开剑柄,似乎漫不经心地向内一收,刚好握住从剑身飘荡振离的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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