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是吃了晚饭过后出发的车子开到野外无人处才开始加速,待天彻底黑下来才开始飞驰。

所以原本开车都要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们两三个小时就到了。

到京市的时候晚上十点左右,车速恢复正常,所以从进城到四合院又花了半个多小时,习惯十点之前睡觉的孩子们已经困得不行了。

京市这边的四合院,孟西洲一直有让人打理着。之前一决定带孩子们过来玩,他就打电话过来让人给收拾整理好了。

所以一到四合院孟西洲就让大儿子带着两个小的去洗澡睡觉,回头边搁下东西、边跟风知意说“我去打听一下是什么情况,你跟孩子先睡。”

“嗯。”风知意正把孩子们的睡衣从行李中拿出来,点头交代,“随便打听一下就行了,早点回来休息。”

她对风家发生了什么恩怨狗血一点都不感兴趣,倒是孟西洲从广市那边跑回家、吃了下晚饭又带着全家跑到这边,累了一天了。

“好。”孟西洲亲了亲她披着月色走了。

风知意则趁着孩子们洗澡的时候把他们房间和铺盖检查了一下。

哪怕孟西洲让人都换上了崭新的,风知意还是不放心地消毒除尘了一下再拿了一小株冰莲搁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这盛暑的天,京市可比他们那里热多了。

待孩子们洗好澡出来,风知意看见孩子们束手束脚得有些拘谨样,轻笑道,“放轻松咱们不是在做客。这是咱们家自在点。”

“咱们家?”孟灼眼睛一亮“这么大的院子、还有那么多屋子都是咱们家吗?”

“对呀。”风知意微笑点头,“而且这种院子还不止一处,你爸给你们每人都置办了一座四合院,等你们长大成年了就交给你们。”

三孩子闻言,高兴得面面相觑地笑了,顿时放开了手脚跟在家里一样撒欢。

“好了,快睡觉吧,都11点多了。”风知意领着他们来到收拾好的房间里,是一张大坑,“今晚你们三先睡一块,如果想分房睡的话,明天让你们爸爸再收拾两间房出来。”

“咦,还有这种床?”三孩子没见过这么大的炕,还可以横着睡的,欢呼地甩了鞋子跑上去撒欢。

风知意在门口敲敲门以示警告,“饭饭,带弟弟睡觉,明天再玩闹,都快12点了。”

“哦哦!”孟灼忙把弟弟一个个地摁躺下,盖上薄毯,“娘晚安!”

其他两个孩子也乖乖地躺着,“妈妈晚安。”

风知意微微笑了笑,“嗯,晚安。”

然后关了他们这屋的灯,带上门回到自己房间去。

洗漱好,风知意捡了本书边看边等孟西洲。

孟西洲是快凌晨两点才回来的,看到风知意还在等他,感动又心疼地搂了搂她,“不是让你先睡吗?怎么还等着?”

但不可否认的事,忙活了一通回到家,有一盏暖灯等着他、尤其灯下还有个美人,比回家看到黑漆漆的屋子心里熨帖多了。

他媳妇儿真是个可心人儿,每次都暖到他心窝里去了。

“没事儿,”风知意拉着他去浴房,“我给你准备了药浴,你泡泡去去乏,我给你搓背。”

其实她是想用异能借着给他搓背的时候,给他好好疗养一下。

毕竟他一直在外面跑的,工作劳累不说,还睡眠不足。她不在身边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所以他隔三差五地回来,她总要给他疗养一下,怕他把身体给累坏了。

孟西洲听得心下一甜一暖地一把抱起她往浴房走,“那一起。”

风知意微微挣扎了一下,“我洗过了。”

“那还是可以再洗一次的嘛!”孟西洲不以为意,“反正天气这么热。”

风知意想着一块洗,给他搓背也方便,也就随他去了。

只是孟西洲就不是一个安分的正经人,非得在浴桶里好好折腾了她一番,才餍足地抱着她一起静静泡澡,“宝贝儿,这次不仅仅是爷爷倒了,风家也倒了。”

风知意听得微怔,“怎么会?风家不正如日中天吗?”

孟西洲这才把他打听来的始末跟她说来

这事儿,还得从楚大美人说起。

楚大美人小产之后,身体大亏空,体质变得极差,几乎是隔三差五地就病一场的那种。冷不得、热不得、累不得、饿不得,衣食住行还粗糙不得,需要金贵又精细。

稍有不慎,就会气势汹汹地大病一场,甚至能病到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程度,可以说比豆腐做的还易碎。

这么个娇贵易碎的人,那得花大价钱养着供着啊。但风父那点工资,怎么养得起这么娇贵的人?所以他就想把她接到风家,借着风老爷子的庇护好好养着。

但是呢,风老爷子是真的厌恶楚大美人这个人。

不,甚至可以说是憎恨。

一是因为最初风父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儿,惹上杜家楚家,让那两家联手把风家给撂倒了。他自己在关押中差点就死了,风家也差点没了。

二是楚大美人丢弃他孙女风知意,惹得他孙女不认父母不认风家,她就是罪魁祸首。

所以在风老爷子的认知里,楚大美人就是所有不幸的祸源根头。而现在她又把他儿子迷得不知所谓,他能接受她才怪。

更何况,她现在是楚家余孽,别说她不能生了,就算能生,生出来的孩子也毫无前途。

他接受这样一个需要疯狂花钱养着供着、却什么事都不能干、且一无是处还需要专人伺候照顾的祖宗干嘛?

他家的钱多得慌不成?去把仇人当祖宗伺候供养?他脑子又没坏掉。

所以风老爷子无论如何都不松口同意、不肯认下这儿媳妇,风父就气得不行,撇下老父亲不顾,在外面兢兢业业地陪着照顾妻子,可谓痴情好男人了。

后来沈家那三个孩子就趁虚而入,楚大美人见势不对,就好言相劝风父跟风老爷子服软。

风父去了,风老爷子也慢慢接受了。然后开始慢慢照顾自己的儿子,提携他在事业上渐渐地爬上去。

就在父子俩要和好如初的时候,沈母出狱了,开始作妖了,父子俩的关系又开始微妙地转折了。

祸不单行的是,风父夫妻俩这几年住在外面,吃穿住行花的都是当初楚家给楚大美人大手笔的陪嫁,花了几年坐吃山空了。

风父那点工资,根本养不起那么娇贵、娇贵到一碰就碎的楚大美人。

可他跟风老爷子的关系又开始恶化,而且风老爷子无论如何,就是咬死不接受楚大美人这个儿媳。

被逼得没办法的风父恼了、怨恨了、不管不顾了,开始利用手中的职权,打着风老爷子的名号暗戳戳地收贿受贿。

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不明显,后来娇养楚大美人所需要的钱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迫,胆子也就越来越大,收贿的数额也随着越来越高,到后来毫无顾忌了。

那风父收了钱,就要给人办事,自然会办出很多不光明的冤假事件,渐渐地积攒出民愤。

人在官场上,不可能没有政敌、没有利益相冲突的人,人家早就戳戳地在一旁虎视眈眈地收集着罪证。趁着这次严打,一下子就把整个风家,一个高浪头就狠狠地拍下!

这次严打,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做偷一分钱的小偷都会被喂花生子儿的那种。

风父那么严重的贪赃枉法,根本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拉着整个风家陪葬,连同高高在上、功勋高得不可撼动的风老爷子一起。

风老爷子得知儿子犯下的这事,还狐假虎威地打着他的名号,一个气不过,脑溢血瘫了。

上面调查清楚,知道风老爷子是不知情的、无辜的,但也有一定的罪责。要不是他监管不力,他儿子也没法打着他的名号贪赃枉法。

所以呢,上面念着风老爷子为国家做了那么多贡献、功勋赫赫的份上,又看他现在已经瘫了,或许马上就要走了,就让他体面地退了下来,保留他最后的尊荣。

说是退休养病,实则也就是革职。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这话一点都没错。

仗着风老爷子的庇护,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无限风光和荣耀的那三个孙子孙女纷纷忙不迭要跟风家撇清关系,这会正在闹呢。

因为现在犯罪,基本上都要把其家属给查个遍。

沈家估计自个儿不太干净,心虚慌了,就想撇清关系逃脱审查。

也或许,他们以为风家这是要跟十几年前一样,又要倒一次,不想被连累。

风知意听完嘴角微抽,“这可真现实!这已经不是冷血无情,这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吧?这副嘴脸,就不怕别人看得齿冷、心里犯嘀咕?”

“可能是熟能生巧了吧?”孟西洲有些嘲讽地道,“风家第一次倒下的时候,那三个孩子的道德三观正在形成塑造,沈家就给他们做了“好榜样”。可能他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是相当正确的做法。”

“毕竟,沈家那三个孩子从小到大,一直跟着沈家来来回回地跳着做墙头草,还真的一点苦都没吃过,一直荣华富贵着。”孟西洲是真心觉得,“风家亏欠谁,都没有亏欠过他们仨。”

风家两段荣光时期,明明是那三个人跑来占尽了便宜,一倒就立马跑远撇清关系,还表现得风家有多亏欠了他们一样,叫得最屈、蹦得最欢。

其实就是好处拿尽了,责任却一点都不想负。

真的是,让人鄙夷又唾弃。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这种为人处世能走多远?”风知意轻嗤,“等着看吧,他们本来就是吸着风家的血养大的。没了风家、没了爷爷,他们屁都不是。”

本来风知意对沈家并没有多少反感,第一次跟风家撇清关系,那可以说是政策的锅。

毕竟,那个时候,撇清关系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可现在有必要吗?

风家前前后后好歹养了他们十几二十年,给了他们十几二十年的荣华富贵。风父对他们的做法是有些欠妥,但那也是他们先对不起风父先。

而风老爷子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对不起他们,还是亲生的爷爷,相处了十几年的爷爷,怎么样都该有感情在吧?可却这样一而再地说扔就扔,这简直……

风知意真的是有点叹为观止了,沈家这翻脸不认人的嘴脸太难看了。

孟西洲轻轻“嗯”了一声,垂首亲了亲她额头,“起了?”

“哦。”风知意正要一动,就被孟西洲一把抱出了浴桶,拿过浴巾给她仔仔细细地擦干,抱回卧室,“明天去医院看爷爷,要带孩子们去吗?”

风知意想了想,有些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说要带去吗?”

其实她觉得没必要,又觉得世俗人情上该带去。

孟西洲把她放进被窝里,自己随便擦了一下,也拉灭灯钻进被窝,把人往怀里一搂,“带去看看吧。爷爷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可能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行吧。”风知意若有所思地趴在他怀里,其实还在愁绪,她明天要不要救风老爷子。

孟西洲似乎感受到了她有点心绪不宁,安抚地轻抚着她的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老公都支持你。别多想,睡吧。”

“好。”风知意摒弃杂念,心无旁骛地闭眼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吃过早饭,就拎着礼品去医院看望风老爷子。

怕孩子们不懂,路上风知意还跟三个孩子科普,“我们这次是去看望妈妈的爷爷,也是你们的外曾祖父,你们叫太姥爷就好。”

三个孩子乖巧地点头,米米倒是有些疑惑,“妈妈的爷爷,太姥爷……那我们以前怎么没见过啊?”

其他两个孩子也点头,都表示疑惑地看着她。

风知意一怔,正在开车的孟西洲刚想开口帮她解释,被她拦住,自己跟孩子们实话实说,“因为我们家跟他不亲,就是一门亲戚,需要走动一下。他现在病了,就来看看他。”

她不想在孩子们面前粉饰太平,孩子们会有自己的辨别是非能力。

“哦。”三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不亲的太姥爷。

“娘,是不是……”孟灼有些不确定地搜索着久远的记忆,“我小时候,你和爸爸经常带我去看的那位太爷爷?”

风知意讶然挑眉,“你还记得啊?”

孟灼不太好意思地抿唇笑笑,“只记得一点点,模模糊糊的。我记得小时候,你跟爸爸经常带我去一位老爷爷家吃饭。那位老爷爷家里老是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人,老惹娘不高兴,我不喜欢那里。”

“那么小的事情你还记得啊?”风知意真的是惊讶了,看来小孩子不是不懂,印象深刻的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

见他腼腆点头,风知意干脆跟他说,“你是在这里出生的,然后长到三岁,娘和爸爸才带你回咱们老家那边。”

“我在这里出生的?”孟灼也惊讶了,有些好奇,“那咱们家以前住哪呢?就昨晚我们住的那院子吗?”

“不是,是另外一处。”风知意记得,那个小楼,上面好像还给她留着,“改天有机会,娘带你去看看。”

“好。”对于小时候住过的家,孟灼还是有点好奇的。

菜菜跟米米听得也好奇地问,“妈妈,那我们呢?!我们也是在这里出生的吗?”

“不是。”这话风知意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孟灼很有记忆,“你们是在咱们老家出生的,出生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是丑丑的妹妹呢,吓我一跳,我都记得。”

“哈哈哈……”风知意夫妻俩忍俊不禁,笑得两个小的去扑腾哥哥,“你才丑丑!”

一家人欢声笑语地来到了医院,一走进去,颜值极高的一家五口立马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人群注意。

不过风知意夫妻俩无暇顾及,带着孩子直奔打听好的病房。

上面倒没收回风老爷子的待遇,还是住高级独立病房,还有警卫员守着。

警卫员还是风老爷子以前带在身边的那位,看到风知意愣了愣,随即压抑着激动道,“风博士您回来了?!老首长他很惦记着您!给您写过很多信,您都没回,他很伤心。”

风知意狠狠一愣,“爷爷给我写过信?”

“对呀!”警卫员一脸纯真无辜地道,“您那没有电话,首长找您不方便,他最讨厌舞文弄墨的人了,都拿起笔给您一夜夜地写信。可您从来没回过,后来他写了大概一年就没写了。”

风知意沉吟,她刚回去的一两年,家里确实没装电话,也确实只有写信的联系方式。所以,这信件去哪了?

“那爷爷可有收到我给他写的信?”风知意又问,心里嘀咕着估计是没有。

果然,警卫员摇头,“没有啊!”

风知意眉目冷然了一下,这估计是有人在从中作梗。不出意外,应该是沈家那几个人。

风知意心里有些内疚,微微颔首,“我去看看他。”

“好好好,您请。”警卫员赶紧让开,请他们进去。

可一进病房,就看到沈家那三人带着不少陌生面孔,围着已经瘫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的风老爷子“嘘寒问暖”

“爷爷,您签个字吧!城哥他现在就因为跟那个人的关系,被连累得被调查。您也不想他无辜受牵连吧?他可是您的长孙啊!”

“就是啊,爷爷。我家耀哥今年正要评职称,要晋升了,您别耽搁他吗?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居然有这样一个娘家!害得我在婆家都没脸了!”

“爷爷,可是您的亲孙子啊!您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也跟着倒霉?我现在都被学校停课了!”

……

风知意走进去扫了一眼,经过昨晚孟西洲跟她简单地科普了一下,知道第一句话是大孙媳妇说的,第二句话是那个唯一的孙女、掌上明珠说的,第三句是那个仗着爷爷在京市横着走的小孙子说的。

也不知道,风老爷子现在听着子孙环绕的这些话,心情可还愉快,有没有心肌梗塞?

“你是谁?!”看到陌生的一家五口进来,那个大孙媳妇很不悦地皱眉,朝门口喊,“小张,你怎么随便放人进来?!”

倒是那位掌上明珠看到风知意一愣,随即蹭地一下站起来,“你、你不是被赶到乡下去了吗?你还敢回来?!”

当初风知意离开的时候,沈家那最小的孩子也有十岁了,自然也记得认识风知意,不过他很鄙夷,“楚家余孽?”

之前一直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风老爷子那秘书长,看到风知意一怔,随即一直略带冷嘲的面无表情脸生动起来,赶紧大步朝风知意这边走来,有些激动地笑道,“大小姐,您可终于回来了!”

听着他刻意“大小姐”的称呼,风知意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笑得他表情有些心虚地讪讪,“呵呵,首长他、他可惦记着您了!”

说着,毫不客气地忙格挡开闲杂人等,请风知意,“您赶紧去看看吧。”

风知意淡淡收回眼神,直接朝风老爷子的病床前走去。

在经过沈家一众人时,看到他们手里的那撇清关系的申明,风知意极度讽刺轻“呵”了一声,“呵”得沈家众人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风知意一个眼神都没给沈家众人,看向一看到她来,一直面如死灰、眼神黯淡无光的风老爷子眼神亮起,朝她激动地“嗬嗬嗬……”

风知意看得挑眉,这是话都不能说了?走到他病床前站定,微微笑了一下,“爷爷,事到如今,您可求仁得仁了?”

风老爷子浑浊的眼珠子一滞,随即情绪有些激动地胸膛起伏。

可看风知意神色一如既然的寡淡,看着他低至尘埃、看着他高楼起、看着他大厦倾塌……没有嘲笑轻视过、也没有同情可怜过、更没有巴结恭维过。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就像个事外人一样淡淡地看着他。

陡然之间,风老爷子像是想通了什么,无声地轻叹一声,情绪消匿下去闭了眼。

然后没一会又睁开,眼珠子往门口那边转了转,又看了看风知意,似乎在示意她离开,不要参与风家这些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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