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伏身回禀,“下官去岁选入北禁卫,一直在刘准校尉辖下当值。从今年二月起,不知校尉从何处听了些闲话,处处与下官为难。平日里也不与他多计较,今日竟然空口污蔑下官囚禁于他,此污名下官实不能受,求中台——和将军明鉴。”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前回被刘准割断衣带那个——”萧冲转向刘准,“你这厮莫不是有甚么不可与人言之癖好?”

池青主“喀”地一声放下茶盏,“说甚么?”

萧冲连忙跪下。

裴简之环顾身边,只剩了自己一个人还直挺挺立着,仿佛也不大对劲,索性也跪了——

阁楼下一字排开,跪得十分工整。

“刘准,”池青主道,“你之行径,若在安事府,此时已然性命不保。既是北禁卫的人,交由简之处置吧。”

“中台放心,”裴简之重重叩首,“回去定然从重处置,不仅要处置刘准,本将还要彻底清查北禁卫上下,凡有言行不端者,无论何等出身,尽数逐出。”

唐恬万万没想到轻易过关,倒有些恍惚。

“中台!将军!”刘准万万没想到事情这么个走向,扶地叫屈,“我之所言句句属实!”

裴简之听了半日早已参透上官心意,冷笑一声,“证据呢?”

“啊?”

“你说唐田囚禁你三日,证据呢?”

刘准一滞,唐田住的院子是他精挑细选的边角料,平日里鬼影子也不会去一个,哪有人证?

不对,其实有人见到!

刘准急道,“将军,我被唐田暗算,当晚有人看见!”

裴简之大出意外,“谁?”

“不知名姓。”刘准苦思冥想,竟想不起这人在其他任何地方见过,梗着脖子道,“那人与让唐田极为熟知,二人狼狈为奸,我听他说话,应是——安事府的人!”

这说的难道是裴秀?唐恬正待发作,萧冲已是跳起三丈高,“谁?”

“对,就是安事府的人!”刘准断然道,“虽不知名姓,但那厮只要在我面前出现,必能认出,小萧都统可将安事府众人聚齐一处,带我去认人!”

萧冲火冒三丈,点着名叫,“裴简之!这条疯狗你管是不管?”

裴简之万万没想到刘准攀咬唐田也就罢了,竟然连中台亲卫安事府也咬,恨不能一个窝心脚过去,“你给老子住口!再敢多言就地杖毙!”

刘准此时才反应过来犯了忌讳,顿觉大难临头,垂死挣扎道,“旁的不论,唐田一个女人混在北禁卫中,将军难道不管吗?”

裴简之上下打量唐恬,他久历官场,深知即便唐田真是个女的,这件事也不应该在池中台面前撕扯,拿定主意回去慢慢细查,口中却大骂刘准,“什么男人女人?你这厮真是疯了!”

“大将军此言差矣。”一直默默不语的池青主忽然插一句,“是男是女一看便知,将军如何不看?”

裴简之一滞,连忙附和,“中台说的是。”暗道八卦果然是人类天性,连中台阁也不能免俗,转脸吩咐唐恬,“刘准既已攀咬于你,你自证清白吧。”

萧冲奇道,“自证清白?要怎么自证?难道脱光了看?”

唐恬立时又成众人瞩目焦点。

“这个——”裴简之虽然也觉不像话,然而中台阁发话要看,那就必须要看,摸摸下巴,故作平常道,“都是男人,便脱光也不值什么。”

唐恬四顾一回,身边全是看热闹的眼神,一面大觉屈辱,一面也知今日无路可退,一咬牙便要主动交待,“其实我——”

“皇家禁卫当众脱衣成何体统?”池青主忽然站起来,向唐恬招一招手,“你上来。”

唐恬愣住。

“叫你呢——”萧冲推她一把,“中台让你上去。”压低声音道,“中台看过,以后谁还敢再说你是女人?还不快去?”

跟当众脱衣有区别吗?

唐恬骑虎难下,只觉心如火焚,短短一段楼梯直走得万分艰难——

二楼阁楼极其阔大,整面墙俱是木格圆窗,窗外清风涌动,翠竹似海——碧纱橱就在圆窗之侧,正对阁门。

萧令立在门口,满面一言难尽,见她上来叹一口气,“中台在里边,你进去吧。”看着唐恬进去,在身后合上门——

正门一关,光影遮蔽,室内一片昏暗。

唐恬被那关门声震得一个哆嗦,半步也不敢多走,紧贴着门槛跪下。

池青主仍旧坐在碧纱橱的长榻上,隐约水声沥沥,应是在往壶中续水——

“刘准于你有何所图?”

唐恬怔住。

“又或是你与刘准有何旧怨?”

唐恬以为进门便脱衣验身,一路走一路琢磨怎样交待才能争取宽大处理,万万没想到中台大人开口便是这个,而且问话方向极其不妙,勉强应对,“刘校尉说我是女人,一直难为于我——”

池青主一语打断,“刘准是你上官,他对你有疑,要么自己查实,要么禀报裴简之查实,何必要闹到万相殿?”

他连珠炮提问刁钻至极,唐恬张了张口,半日才道,“想是刘校尉突发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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