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急道,“中台被拘,与之言明厉害,固山都督怎能不救?”

“你也知池相被拘?”傅政冷笑,“固山都督便为池相安危打算,怎会轻易听命我等?”

“先入内御城。”裴简之决断,“一则摸清陛下所在,二则求见中台,拿到手信。”

唐恬站起来,“我同将军一处。”

傅政来回打量他二人一时,“就你们两个,有能耐潜入内御城?”他抖一抖衣衫,“老夫带你们去吧。”

“傅相?”

傅政一笑,“老夫当朝左相,入宫面见圣皇,裴寂纵使不高兴,还能打杀老夫不成?”

第二日中京城风平浪静,昨夜城门死伤果然已被划入两军不和导致的械斗中。

裴简之道,“你小子还挺机灵。鬼见针真有这么厉害?”

“哪有那种东西?就拍了那小子一掌。”唐恬道,“也瞒不了多久,三五日荡山营必然察觉。”

“三五日我等已然重回中京,怕他娘。”

裴简之同唐恬在左相府潜至深夜,穿上侍从服饰。

唐恬也换上内监服饰,唇红齿白,便是个柔柔弱弱年齿尚幼的小太监。

二人跟随傅政,轻车简众,往内御城去。一行人在宫门受阻,傅政道,“去告诉裴寂,老夫今夜必要面见圣皇,他若不允,老夫见他也使得。”

御城守卫为难道,“傅相,天色已晚,明日——”

“裴寂若是睡下了,”傅政倨傲道,“老夫就在此地等他起床。”

守卫擦一把汗,匆匆进去,足足一顿饭工夫出来,“王君在清平殿等您。”

傅政提步便走。

唐恬二人连忙跟上,堪堪走出一步,守卫阻拦,“王君只见傅相一人。”

傅政冷笑,“老夫自幼时游学,便不曾一人行走,裴寂不允我侍人随行,他亲自伺候我吗?”

守卫尴尬不已,认真打量两个侍人,选一个看上去好欺负的,“傅相带他同去?”

傅政点头,“走。”

唐恬不着声色地向裴简之眨眨眼,学着宫中内监,碎步跟上。

二人到得清平殿内。

内侍出来,“傅相稍候,王君同中台说话,少时便来。”

“池相在内?甚好——”傅政一把推开小内侍,“傅政求见池相。”

一步跨出,又被内侍迎面阻拦。

傅政今日目标就在眼前,怎肯放弃,“安敢阻我?滚!”

殿门洞开,满室黄光铺陈院中,一人立在大殿门口,“傅相好大火气。”

“裴寂!”傅政点着名叫,“你弄一条狗来阻我,果真出息了?”

裴寂缓步下阶,“何需与下人置气?月色尚好,你我师生久不曾把酒夜话,不如今夜?”

唐恬抬头,乌漆抹黑的天,哪来的月亮?

傅政道,“我要见池相。”

“池相身子不适。”裴寂道,“不喜人打挠。我亦不喜人打挠——”他瞟一眼唐恬,转向傅政时又是满面笑意,“我伺候老师。”

傅政看一眼清平殿,又看一眼唐恬,目光殷切。

唐恬目送傅政二人走远,故作惊慌状,“相爷等我——”拔步便追。

那内侍拉住,“大人们说话,咱们离远些,同我去殿外等候。”

唐恬一把扣住他手腕,拖着往外走,“那咱们快些,我需跟着我们相爷——”

那内侍倒不走了,“此时跟上去,你被王君杀了罢了,我都要被你连累!”

唐恬委委屈屈状,“我家相爷——”

“什么相爷?内御城只有圣皇!”那内监本想打发唐恬离开清平殿,见她着实不晓事,生恐出去惊挠二位大人,便改了主意,命唐恬原地等候,“留在此间别动,敢多走一步,要你狗命!”

唐恬心下暗喜,却仍旧作了不甘不愿状。

二人在大殿青石板上站桩,中京已是数日阴天,夜风裹挟寒意瑟瑟袭来,难免狼狈。

唐恬一言难尽道,“哥哥可知——”

内监瞟她一眼。

“风吹了肚子……想解手。”

那内监喝道,“相爷怎么带你这种人出门侍候?”

“原也不是我——”唐恬小声道,“内御城守卫大哥不叫府里哥哥们跟,偏就让我来。”

那内监立刻猜到首尾——这人弱不禁风的样子,换作他是守卫,也选此人进来。一指西侧夹道,“那边出去便是,快些回来。”

唐恬道了谢,一溜小跑走了。

那内监看她猴急样,大是看不起,更不把她当回事,自往值房喝热茶暖身。

唐恬转入夹道,眼看四下里无人,使一个轻身工夫,无声无息攀援而上,到得殿顶,掀开瓦片看时,正殿灯火通明,居然只有两个小丫头坐着照管烛火。

唐恬伏在殿顶,清平殿房屋无数,极其阔大。她迅速拿定主意,沿亮灯处逐一查找。

接连扑了十来个空,难免灰心丧气。正在唐恬开始自我怀疑之时,东侧厢房内一个人道,“天气不好,恐要下雨,奴抓副药过来?”

唐恬心中一动,潜到房顶,揭开一片瓦,心跳立时便漏了两拍——

靠在床沿上翻看书册的那个人,居然便是裴秀!

唐恬大喜过望,好歹记得保持安静,等那侍人合上殿门出去抓药,一个燕子回巢盈盈扑到窗沿,拍开窗棂,一骨碌翻身进去,也等不及站起,半跪在地,仰面笑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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