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老宅大门屋檐下挂着两只上书“贾”字的灯笼,在深秋夜风的吹动下不时来回晃悠。

“咚梆,梆,梆,梆。”

“露重天寒,小心有贼”

四更天刚至,夜色笼罩的长街上便有车辆辚辚而行,蜿蜒而来,在贾府老宅门外停了下来。

旋即,大门外响起敲击声,有如擂鼓。

“京城来人到了,开门!”有人扯着嗓子喊。

金彩一个激灵,从梦中醒了过来。

想起贾珍的交代,知道是京城请来的御医名医到了,忙从小床上下来,穿上衣裳,好去开门,将一干人等迎进府里。

金彩家的也起了,她要往里送信呢。

“来迟喽”金彩一叹三咏。

昨夜老宅的下人都知道珠大爷病好了。

一连用了三碗白米粥,还嚷嚷着饿,要吃茄鲞,松瓤鹅油卷,酸笋鸡皮汤,糟鹅掌鸭信,牛乳蒸羊羔……

还说不把他当爷,都不舍得给他吃碧粳米。

是看不下去的珍大爷硬压着,劝他身体先养好,回京城后再随便吃,老宅厨子没这手艺。

哎呦,珠大爷这病了一场,也看透了,不像往日那般端着,跟换了个人似的。

一边嘀咕一边走到门口,身子贴在大门上,冲门外喊了声:“谁?”

再次确认来人的身份。

刚才喊门的那位忙扬声道:“我是政二爷跟前的论语,伺候二太太来看大爷的。”

唯恐金彩不认识,又有一个女声道:“金大叔,我是金钏,当初和鸳鸯一起进府伺候的。”

金彩是知道她的,忙将正门打开,拿掉厚重门槛,笑着道:“珍大爷都交代了,小的一直等着呢。快将马车驶进来。”

暗黄光晕下,车队足有八九俩。

这是昨晚贾珍安排的人,一直等在码头。

只是这些人金彩也不熟。

他始终没忘珍大爷是宁国府,珠大爷是荣国府,说是一家,也不是一家呢。

从女儿鸳鸯那里,多多少少知道些不能明说的典故。

贾珍仿佛明白他的顾虑,老宅留守的下人全与西府有瓜葛,他也不想多事。

马车驶进院子,甫一停好,便有人掀开帘子,下了车来。

金彩打眼一瞧,不少人头发胡子斑白,应该是行医多年的老大夫。

最年轻的一位也要年过四旬,没一个像珍大爷一样年轻。

不禁满心佩服,主子就是主子,不同一般。随便学点什么,都是旁人拍马不及的。

打头一辆下来的是个妇人,光线照在脸上,金彩看了个正着,不由大惊,失声道:“二太太!”

又上前跪下行礼,“给太太请安。”

王氏坐了两天一夜的船,早就疲惫不堪,挥手让他起身:“大爷如何了?”

金彩忙满脸堆笑:“太太且放心,大爷全好了,连用好几顿白粥,每顿都有两三碗。”

能吃的进说明身体机能还在运行,还有生机。

哪怕王氏不懂这个机制,也知道进食是病情好转的表现。

她惊喜道:“难道是珍儿的手段?”

不等金彩回答,贾珍带着白芷迎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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