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铭铮睡醒时没有想象中难受。
酒量这种东西是要靠练出来的,他向来不算能喝。一来他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不吃外面的东西。二来,他少有去这种场合的机会,能在家里陪贺听昭的都会陪着,也总是怕去了回来带一身酒气冲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贺听昭的身体慢慢衰弱下来,他的确有很大的可能一辈子不出现在这种应酬场上。只是去了他也没什么抱怨,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得罪他,甚至对宋铭铮而言,要是对方当真有什么能对贺听昭好的东西,别说对他态度傲慢,哪怕是让他当牛做马也无所谓。
只是他的愿望却不总是贺听昭的愿望,他的无所谓也不是贺听昭的无所谓。
总是人间寻常的难过。
往身旁一探,居然是空的。宋铭铮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睛,下一秒就坐了起来。
他开始回想之前的事,许多东西在别人那该是需要用力回想的,但在他的脑海中却像是走马灯,几秒钟就拼凑完成。宋铭铮来不及做太多思考,直接翻身下床,睡衣落了一半,露出男人曲线极美的□□,他不耐烦的甩了甩头,满脑子都是该怎样和贺听昭解释。
宋铭铮感觉自己像犯了什么错一样,内心忐忑不安,像是迫切的想要寻找贺听昭承认错误。可看不得他哭。
他正往外走,门却被推开。
贺听昭歪在轮椅上,居然是自己顶了操纵杆进来的。正好和宋铭铮对视了一眼,便笑了一下,先说了话“醒这么早,还以为你要睡到中午”,他一开口,宋铭铮心都快疼碎了,这么多年下来,没人比他更了解贺听昭的身体状况。这嗓子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没喝水,干的都像是要冒了烟。他没说话,沉着脸去掀贺听昭身上的毛毯,下面果然绑了束带,他许多年都不用这东西,不知道是坐了多久都熬不住了才给绑上。
“怎么都用这个!”宋铭铮不敢凶他,话说出来听着更像是委屈。话先说着,就俯下身子去托了爱人的脊背慢慢挪动,给他调整姿势。手下僵硬的触感让人难受不已,不知道有多久贺听昭的状态是这样差过了,宋铭铮愈发自责,心里无时无刻都在恨不得替他受这份罪。这也不敢把人直接抱到床上去,怕他头晕,只能在挪动的同时手下一点点施加力度替他按摩。只不过是这样,抚摸着他的身体,贺听昭还没说,但宋铭铮却已经明白了。
他守了自己一整夜。
“不是”,贺听昭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在宋铭铮耳边笑,一阵阵的轻声细语挠的人心痒“阿铮你昨晚闹我,都不好好睡觉,一会儿就攀上来抱我。闹得我都坐不直才给绑上了,这会又不认账啦?”他勉力把右手从扶手上拖了下来,慢慢伸向宋铭铮的腰。不是平展的五指在腰侧的触感有些奇怪,有的是蜷起的指节,并非是常人手摸上去的感受,但让宋铭铮在意的并非是畸形带来的感受,而是那只手是冰凉的,一点温度也不带。
小昭的血液循环这么差,熬一夜该是多难过的事?
“去睡会儿”,宋铭铮单膝跪下,把腰上那只冰凉的手拿下来,再取过贺听昭蜷在身边的左手,将两只拳拳小手握在掌心暖着。他刚刚醒酒,但脸色都不见得会比贺听昭难看“宝宝,我要心疼死了。”
“好”,贺听昭由着他暖手,靠在头枕上看向他。脸色苍白,眼神却温柔明媚“阿铮喝这么多回家,我也会心疼啊”,他很少有真的和宋铭铮闹脾气的时候,许多时候宋铭铮都觉得贺听昭太聪明,总是一下就能捏到自己的死穴在哪“你看,我也放心不下,还得陪着你睡着了,坐的腰酸背疼的”,他小小的鼓起双颊,像是卖萌一样,宋铭铮也知道要真是难受的很贺听昭根本不会和自己说,但一听这话,心里就泛酸,恨不得现在就给贺听昭三跪九叩的发誓下次再也不了。
“去躺一会儿,我给好好揉揉行么?”宋铭铮把轮椅推到床边,小心的就要把人抱上去,贺听昭用右手食指慢慢戳了戳他“让护工抱我,阿铮去洗个澡陪我睡吧”,他的手掌慢慢动了动,攀上宋铭铮的手腕,掌根轻轻的在宋铭铮的手腕上摩挲“阿铮...头疼的吧?其实该是我给你按摩的,我自己做不成,总不能再让你帮我,但是阿铮...你休息一会吧。”
“为我做太多事,我真的难过得很。”
宋铭铮在浴缸里泡着,他把头埋进水里,只留下水面一串小小的气泡。他憋气能憋许久,堪比专业的潜水员,这不是他的什么爱好,只有心烦时他才喜欢这样做来使自己冷静。
时间越久,他居然能够憋气的时间越长,就像他在生活中面对许多事,总能忍耐的更久一样。
他和贺听昭十年如一日的保留着刚刚恋爱时一样的热情,他也觉得自己好像十年如一日一样,没有学会怎样去做一个成熟的爱人。
竭尽全力想要给他安全感和温柔,但是好像又总是让他难过。或许他们都是男人,贺听昭总有比女生更要强的自尊,只是许多时候都是为了他而隐忍的,又或许是瘫痪给他带来的天然的不安全感,让贺听昭处于感情中的劣势,就好像他即使停下脚步,也永远等不来他的小昭自己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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