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风病人没有被安排在疗养院集中治疗,生活在最原始的山村中与世隔绝。麻风村民只能近亲通婚,一生再生,小孩也没机会受教育。出生,成长、成婚,又有新的孩子源源不绝地出生,一条看不见的线似乎圈着这些被命运诅咒却无辜的脸。

张平宜是个爱哭的人,但她认为自己并非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弱女子,多年从事的记者职业早已让她给自己披上防护衣,但是她哭了。

最初她的想法很简单,只打算尽一个记者的职责,将看见的事情传播出去。但是,如今回头看,一转身的工夫,她的命运与麻风村已经紧密相连了十年之久。

“我是一个母亲,看到麻风村里的那些孩子,我做不到转头离去。”张平宜如是说。

作为第一个进去大营盘的台湾记者,张平宜担心,以后还会有记者再进去吗如果自己狠心离去,大营盘那些孩子的情况还要多少年才会被披露出来一般人不会有心情去关心并走进麻风村,也不可能会有人跑去关注这群隐藏在社会最底层的人。

因为那一张张无辜的小脸蛋,张平宜心里很清楚,如果麻风村子女的救援教育不开始,他们将永无受教育的机会,一辈子都无法走出被人歧视的麻风村。

经过十年的努力,张平宜已经在大营盘建立国内麻风村第一所正规学校,2005年凉山地区的麻风村告别“幽灵村”的历史,在完成一轮户口普查后,大营盘成为正式的行政村。

2005年大营盘小学毕业典礼,张平宜邀请了两岸媒体去采访,台湾和大陆都去了好几家媒体,“啪,把这件事情一报出来,大营盘的户口普查工作就展开了”,张平宜形容当时的媒体效应。

媒体的关注,使当地政府将更多关爱的眼光投向麻风村。2007年国家投入扶贫资金在当地修路、引水、建房屋,给村民增加补助,并建学生餐厅,盖中学校舍等。

3月中旬,张平宜再次回到麻风村,她每次回去一般会呆上一个月左右。

最初的开天辟地是艰难的,因为民间社会的歧视,以及长期的隔离政策和落后的经济措施,导致大营盘与地方社会结构的断裂,麻风村成了一个“刻意被遗忘的黑暗角落”。

凉山大营盘村对她这位来自台北的都会女子来说,真是一个化外之地。但最让她感到心力交瘁的不是环境的恶劣,而是和当地官员的斡旋,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封闭社会里,当地官员们认为她大老远地从台湾来到四川凉山,一天到晚在麻风村帮助别人,铁定是为了要投资获利,要不然就是来这儿搞特务工作。

“张小姐很难缠的”,张平宜说当地官员这样评价自己,她甚至被称做“台湾来的女特务”,虽是玩笑之说,但天外来客的尴尬,没少让张平宜吃苦头。

“用他们的想法就会这样解读,因为他们完全不懂得什么叫人道救援,也不懂得人道关怀。他们不能理解的是,你张平宜又没有名、又没有利,还拿钱出来,难道这个女人疯了吗”

她刚到的那几年,由于汉族和彝族的文化差异和冲击,张平宜和官员更是经常起冲突,推展工作处处碰壁。她无法和那些刁难她的官员谈所谓的人道关怀,所谓的生命价值,相处过程中却不乏斗智斗勇之处。

为了申请学校用地、经费,最初张平宜对当地政府寄予了很大希望。2006年时,张平宜说自己已经发誓再也不跟官员打交道了。“我咬着牙做就是了,我不想跟他们再去争什么。我们把自己封闭在麻风村里,在自己的学校里,带着孩子成长,孩子们没吃、没穿,我们就自己去找,不再指望当地官员。”

“像疯子一样在前方作战”,张平宜这样形容自己在大营盘的经历,“如果我是个男人,早就被赶走了。人家以为你去行善,结果我们要跟他们作战。但我们争的是当地人的利益,结果是选择了跟孩子们一起走这条路,一走就十年。我知道我一放手他们就会回到原点。我觉得这是最笨的方法,可也是最实在的方法。我有时候想想,真没想到我的人生竟然会转去那做这个事。”

“我必须承认,如果不是当年征战新闻战场的惯病,你一个人无论如何都得把选题做回来,我就不可能这样做。”张平宜说,但她还是慢慢学会了更有耐心,留心观察当地的文化,请教当地学者,从学者们对彝族麻风村的田野调查中,考察了疾病之于村落的生活影响,才渐渐地抓住了对凉山的感觉。现在,大营盘小学已经逐步成为一个成熟的教学点,老师人数已经有12个,学生30人。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