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弘方一开始还没意识到阿旼是谁,这个名字在他生活中显然已经消失得足够久了,但立在他身侧的江抚柳却再清楚不过了,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面上并无惊讶,只是悲恸。

“你……你早知道,”叶弘方气得呛了口口水,转身捉住江抚柳的手腕,猛得咳了起来,“他那么常在小舟身边出现,我不信你就没认出来,那是你儿子,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江抚柳的面色煞白,只是不住地摇头:“我以为他是回来报复我的,是我……是我……”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在叶小舟的的印象里,江抚柳一直是个很坚忍的女人,即便他如此厌恶她,她也从来没有对自己恶语相向过,其实也并没有在背后使过什么暗刀子,对他倒是一直不冷不淡的,也不装作很想给他当妈的模样。

叶小舟恨她,仅仅就只是因为江抚柳间接害死了他娘。

别说叶小舟没见过江抚柳哭,叶弘方也没见过。他也怔住了,嘴上甚至都忘了安慰,只呆呆地看着她。

“他为什么要骗小舟?你又为什么说以为他回来是要报复你?”叶弘方一头雾水。

江抚柳抬手拭去泪水,摇了摇头,只是说:“是我们母子对不起你们……”

随后她定定然看向叶弘方,那对狭长的丹凤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妾身已草拟了休书一封,老爷只需在上头盖个印,妾身即日就立刻叶府。”

叶弘方捉住她手腕的手一滑,向下捉住了她的手:“抚柳,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阿旼是阿旼,你是你,他做了什么是他的事,我不会怪罪到你身上的。”

叶小舟在他俩身后白了他们一眼,心说这女人的心计真是深沉,从前见到景旼蛰伏在他身边时一声不吭,如今见着他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又开始卖惨装可怜。

但他没想到这江抚柳是真的下定了要和离的决心。

江抚柳从衣袖里翻出了那封她早已准备的好的休书,没有看叶弘方的眼睛:“即便没有阿旼的事,妾身也是要走的,这些年来,妾身很感激老爷和叶府的各位,还有小舟……小舟,你比阿旼好的多。”

“他回叶府的第一天,我便认出他来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变了一个模样,眉眼生的半点也不像他爹,也不怎么像我了,可是很奇怪,我还是认得出他。可我不能说,也不敢说。”

“老爷,”江抚柳说,“妾身真的要走了。”

她之所以等到今日,也只是想看见叶小舟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自己的亲儿子能干出什么事来,她再清楚不过了,心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叶弘方上一刻还处在儿子回家的欣喜之中,下一妻子便掏出了一纸休书,他的情绪就像是从瀑布最高端瞬时跌落到了最低端,如此跌宕起伏,要不是老头子身体还算硬朗,此刻必定是要撅过去一回的。

还不等叶弘方整理出语言,江抚柳便蹲身微微一福,告辞道:“妾身去厨房里打点着,你们父子二人多日未见,便好好叙叙,妾身就不打扰了。”

儿子回来了,却丢了老婆,叶弘方也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今年家里就没几件顺心事。

但他到底还是最心疼自己这个儿子,于是就逼着自己不去想江抚柳那事,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叶小舟身上。

他此时才注意到站在自家儿子身后的那两个瘦弱的孩子,看起来年纪都不大。

“这两位是?”叶弘方一边理了理散落下来的发丝,一边问。

“这两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他们,你想必就见不到我了,或者也不会这么快能见到我。”叶小舟此时恨不得抓着他爹把他这一路上的遭遇倾吐一遍,于是语速很快。

叶弘方倒是很知礼节地走上前,对着两人便作了一揖:“犬子这一路多谢二位照看了,老夫这般打扮,实在是很失礼,二位这一路上奔波,也着实辛苦了,不如先去客房里歇上一歇,若是渴了饿了,尽管喊家奴,咱们叶府不会亏待你们。”

随后他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侍从:“还不快引着二位恩人前去?”

“是——二位恩人请跟着奴才来。”那侍卫一俯首,立刻领着两人走了。

等他们都走光了,叶弘方才没正行地抓了抓披散的头发,一把揽过叶小舟的肩:“你这一路上受苦了,我给你说,你走了之后,爹在你院子后头修的汤泉池前几日便竣工了,当初给你挑院子的时候就是特意选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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