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年春
“如今的东北已沦亡了四年,我们天天在痛苦中熬煎!”无伴奏的歌声,让真挚的感情表达的更突出。唱着唱着,有东北军的家眷突然失控地大哭起来。可除了她身边的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做安慰,别的人还在继续歌唱。
“卑污的投降!忘掉了国家更忘掉了我们!”
随着歌声,越来越多的女人一边流泪一边歌唱。一曲终了,哭的人反而更多了。东北沦亡那是四年啊!从1931年的918之后,留在东北的百姓就成了日本鬼子随意践踏的奴才。如今已经是八个年头了。
那个刚才失声大哭的东北女人,抹了一把眼泪,跳到孙太太才下来的凳子上,唱起了松花江上。
“我的家在东北的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只这一句她还没有唱完呢,其他人也跟着她唱了起来。
……
“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等大家合唱到“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原还能把持住自己的白丽梅,再也忍不住地落下了眼泪。
自己在15岁就跟着丈夫离家漂泊。如今四年都过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家乡呢。
等这首歌唱完了,挨着白丽梅的女人搂住她的肩膀,悄悄地安慰她说:“你可不要哭!你怀着孩子呢。”
另一个女人也安慰她:“每次的庆功会,最后都会演变成这样。你月份大了,以后不要来了。”
“是啊!你在家好好养胎,生下来男儿继续打鬼子。”身边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口劝她。
“指他吗?用不着!”白丽梅前面的女人,刚才嗓门极大地唱歌的那位转回头,指着白丽梅的肚子说话。她很大声地宣告般地说:“等他长大能拿枪了,鬼子早被我们的男人杀光了。他可以年年过和平幸福的生活。”
“对啊。肯定早杀光了。”周围的女人都附和她。
“我们也能回到家乡见爹娘了。”
“是啊是啊。”
白丽梅也大力地点头,高声地跟着附和。她和在场的女人心情一样,打鬼子不用等孩子长大,她更任何人一样盼望自己的男人能早日杀光了小鬼子,盼望自己的男人能早日回家。
这时候一个看起来挺斯文的女人,走到孙太太跳下来的凳子前开始朗诵:
“谁愿毁灭,谁不要生存?
只要是有着生命的,
就是那微细的蝼蚁也知道斗争。”
突然间从远隔白丽梅所在的角落、不知是哪个女人提高声音高唱了一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白丽梅身前那个回头说话的女人,立即接着那个声音唱下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她唱的荒腔走板,倒不如说是喊的荒腔走板了。她一边喊一边从她们这圈子挤了出去,挤了站在孙太太指挥唱歌的凳子边、那个还在饱含深情、文绉绉朗诵诗歌的女人。
她扶着孙太太的肩膀站到凳子上,挥舞手臂高歌:“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来参加晚宴的女人都被她激情感动了,跟着她一起挥舞着手臂喊道:“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咱们军民团结勇敢前进,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把他消灭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激越嘹亮的歌声响彻厅堂,飞上云霄。最后的一个“杀”字中,更有白丽梅在北平参加数次游xing而没能感受的气概。这歌声喊出了女人们的心愿和渴望,这歌声不仅带走了女人们思念家乡的泪水,也暂时带走了她们担心丈夫的日夜不安。
这歌声是她们发自内心的激愤和呐喊,这歌声也是她们不甘心做亡国奴的抗争心语。歌声也成为这些带着孩子流落异乡而留守的女人们的共同希望:消灭敌人、回家团圆!这热烈的希望在春夜和风里蓬勃生长,也如燎原的火势,瞬间吞灭了所有人。
孙太太一直站在凳子边。她在铿锵有力的“杀”字喊出后,在领唱的女人跳下凳子后,在大家激动的热情正是高峰时,她招手让一个仆妇捧出捐款箱。
她将那捐款箱放在椅子上,很热烈很虔诚地对所有女人说:“台儿庄一战我们是胜利了。但在此战中的临沂保卫战、淮河北岸之战、决胜的台儿庄之战,是我们的西北军、东北军的勇士。他们跟着庞炳勋、张自忠、于学忠、孙连仲将军上的战场,他们战胜了日军。”
静穆的人群等着孙太太往下说。
“但这胜利的代价是西北军和东北军的惨重伤亡。具体伤亡人数,你们回家都能从男人的信里看到。所以,为了告慰那些离开我们不远的英灵,在此我们只为在战场上失去父亲的孩子们募捐。希望能借着我们的微薄之力,让新寡的母亲们能有带着孩子活下去的勇气,有将失去父亲的孩子养大的机会。”
孙太太的演讲张弛有度,短短的几句话,就深深地打动了在场的所有女人。这些女人哪一个不是孩子的母亲,哪一个在心底不是有隐隐的期盼那期盼不能说出来,但大家都明瞭,那便是希望躲不过的噩运降临到自家头上时,有人能这样帮助自己……
一个个女人捏着荷包向捐款箱中投入袁大头。有的人摘下简单的金丁香耳堵,有的人撸下指头上的戒子,有的人拔下腕上的银镯子投进去。
白丽梅不由就焦急起来。
她身上没有带钱。唯一的首饰,是一对金镶红宝石耳环,宝石够大够艳丽,绝对不是投进捐款箱里的一个袁大头、一对丁香耳堵、一个韭菜叶宽度的金戒指和一个银镯子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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