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英看了眼右边选好的一摞画像,神情古怪,提笔将名字赶紧记上。

等两人选好了画册,苏璃问,“皇上在做什么?”

“这会儿应该下朝了,想必在承安殿呢。”

“行,那我这就拿过去给他过目吧,选谁不选谁,总该他来决定。”

苏璃带着一众丫鬟去了承安殿,罗青老远看见她来,赶紧迎过来,笑盈盈道:“苏良媛您总算来了。”

苏璃不解,不知道他这个“总算”之说从何而来。

“皇上在忙?”

“尹丞相刚刚进去,约莫得等一会儿。天气凉,苏良媛您先去侧殿坐坐如何?”

苏璃点头,“好。”

等了约莫一炷夫,罗青来请人了。苏璃从丫鬟怀里接过一摞画册,亲自抱进殿内。

男人坐在案桌前,正专注的看折子,明知她已经进门,却看也没看一眼。

“皇上万安!”她福身行了一礼。

“嗯。”

苏璃抱着画册顿了顿,随即说道:“关于户部送来的画册我已经看了,觉得许多秀女还不错,就送过来也给您看看。”

“朕不看了,你决定就好。”

“我没法决定。”苏璃冷冷的说道。

毕竟是他选女人,不是她。

他这才抬起头来,“此事交给你,便是由你决定。”

苏璃定定的看着他,半晌笑了,“皇上说的是,既如此,那我就斗胆决定了。”

她上前,将怀里的画册放在桌上,随意抽出一幅展开,说道:“魏家小姐魏茹,才艺双绝,容貌倾城,品性也很好,适合入宫。”

她又抽出一幅,“梁小姐,梁蔓姿,品性高洁,端庄贤淑,也很适合入宫。”

“还有这个,”她展开另一幅,继续说道,“陆小姐,今年十八,正是如花年华,听说她舞技了得,又才学渊博,也”

“够了!”他突然打断她。

苏璃猛然抬头看过去,见他眉目阴沉,故作不解之色。

“皇上不满意?”她在桌上找了找,又展开一幅,“那这个呢,庞御史家的千金,庞施然,您也见过的,想必喜欢。”

韩湘君面沉如水,冷冷的盯着她,此时此刻,他烦躁不已。

他都已经多日没见到她了,那天从瑶台宫被她气出门后,自己每天抓心挠肺,想着她一定知道自己生气了,等自己晾他几天,说不定她会过来道歉。

却没想到,原本以为晾着她的,可暗卫却传话来说,她每天过的很好,反倒是自己,苦等不得,自找罪受。

今天好不容易等到她来,她却一来给他说画册之事,除此之外,竟然半分都没问他过得如何。

苏璃当然明白他为何生气,但心里觉得这个男人可笑不已,得到她的人,竟然还想得到她的心。

还不止她一个人的心,恐怕以后还想得到其他女人的心。

说白了,他是一国之君,不允许有女人不爱他罢了,这是一个君主的骄傲,一个九五之尊该享有的待遇。

她突然笑出声,“皇上到底哪点不满意?如果是我做得不好,还请指出来,我一定努力改。”

她这话无疑火上浇油。

韩湘君将桌上的画册全部掀落在地,眸子如腊月寒潭。

苏璃却一点也不怕,她蹲下身去捡那些画册,却被他一脚踢开,将手上的画册踢出老远,那股力道,顺势将她的手也震得火辣辣的疼。

她忍不住低呼一声,黛眉紧蹙。

韩湘君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做了什么,顿时有些后悔,犹豫着要不要将她的手捉过来看一看。

苏璃也懒得捡了,她站起身来,“想必皇上是不满意这些秀女,既然这样,那我回去再仔细选一选。”

她神色冷静得如冬日湖面上的风,寒冷刺骨,又像黑暗里缭绕的云雾,虚无缥缈,令人看不透也抓不着。

这种前所未有的疏离冷漠,突然令他慌张起来。想伸手去牵她,她却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殿门。

罗青站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尽量无视自己的存在。里头的动静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见苏良媛倔强远去的背影,不用瞧,他就知道里头那人脸色有多难看。

前两日,皇上故意在台阶上当众摔了两次药碗,闹着不肯吃药,就盼着瑶台宫那位能知道,能过来体贴小意一番。没想到,盼了这么多天,终于将人盼了过来,却几句话不到,两人又闹上了。

唉!罗青头疼得很!

韩湘君憋了一天的气,又发作不得,身心都不舒坦,觉得同意选秀这个主意,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但如今圣旨都已经下了,不能收回,也是无可奈何。

他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怎样都难以入眠,想起白天那个女人冷漠的模样,心中咬牙切齿,真是没一个人像她这般让他不省心的,偏偏自己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想着要不然再晾她几天好了,但又担心晾着晾着,把她的心给晾凉了。左右无奈,索性起身继续再看会儿奏章。

罗青推门进来,见他站在床边也是一愣。

“有何事?”

罗青赶紧禀报道:“皇上,瑶台宫这会儿让人去请太医了。”

韩湘君皱眉,“谁生病了?”

“好像是小皇子。”

这还得了?

大半夜的请太医,估计病得不轻,韩湘君也着急起来,赶紧披上外衫出门。

瑶台宫。

苏璃抱着儿子心疼不已,小家伙在她怀里有气无力的哼哼,眼泪吧啦的。奶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任由彩云责骂。

“你怎么这般粗心大意?只顾自己睡着也不管小皇子,谁给你的胆子?莫不是以为良媛好说话,你们就敢敷衍了事?若是小皇子有个好歹,你这条命恐怕不够赔的。”

奶娘哆哆嗦嗦的求饶认罪,砰砰磕头,磕得苏璃心烦意燥。

“好了,先等太医来看看再说。”

这几天儿子本来就陆陆续续低烧,最是要注意,但没想到白天睡午觉踢被子着凉了,晚上发热起来。此刻他小脸通红,身上温度烫得吓人。苏璃赶紧让人去打井水来给他降温,同时又让人去请太医。

团子这一病,整个瑶台宫的下人都不敢睡,殿内灯火通明。

没过一会儿,见皇上来了,纷纷跪下请安。

“儿子怎么样了?”他问。

苏璃这会让也没什么心思跟他计较白日的事情了,摇头道:“刚才用井水给他擦了遍身子,现在又热起来了。”

她神情担忧,长发披散在薄肩上,只穿着寝衣,显然也才从榻上起来顾不得收拾自己。

韩湘君接过团子,抱进怀里,小小的人儿此刻乖顺得令人心疼,红着脸哼哼直哭。

“快去催太医到哪了?”他厉声吩咐。

罗青赶紧跑出门踹向门口的两个内侍,“没眼色的,还不快去?”

那两人忙不迭的连滚带爬赶紧去了。

殿内,苏璃看颤着身子跪趴在地上的奶娘,她心里固然生气,但此时不是处置她的时候。

“彩云你们先出去,”她指着奶娘,“先把她关起来,等我有空再说。”

那奶娘死鱼一般被人拖了出去,韩湘君朝她看来,似乎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脸色也不好看,“一个个的胆大包天,不必关了,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门口的奶娘嗷一声嚎哭起来,扒着门槛使劲求饶,“娘娘!娘娘!您救救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嚎得苏璃心烦,但仍是不忍心就这么剥夺一条人命,她是现代人,对于这种尊卑制度下草菅人命的行为有自己的良心准则。奶娘固然要罚,但却不赞同韩湘君这种动不动就要人命的做法。

“儿子还病着,还是不要见血的好,先关起来吧。”

韩湘君没说话,默认了她的意思。

片刻后,太医进来了,可怜他老胳膊老腿的,一路跑来气喘吁吁,正要跪下向皇上行礼。

韩湘君立马打断他,“别跪了,赶紧看看小皇子如何。”

他将团子放在床榻上,团子不肯,立马大哭,于是只好继续抱着。太医就跪在一旁查看。

“受寒发热了,得赶紧退热。”太医写方子让人去熬药,自己又拿出银针给团子灸了几个穴位,团子立马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苏璃接过来放在床榻上,给他盖好被褥,又让人端凉水过来,亲自拧帕子敷在他额头上降温,如此反复折腾了许久,直到给儿子喂下汤药,瑶台宫才总算安静下来。

这一安静,便已经是子时了,众人都已经退了出去,只留韩湘君和她在殿内。

韩湘君一晚上也没歇着,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看她又看看儿子,也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苏璃之前一颗心全扑在儿子身上,也顾不上他,现在见儿子温度降了下来,松了口气之后才注意到他还在。

她坐在床边,摸着儿子的小脸蛋,一下一下的,轻柔怜爱。

她忙了一晚上,也心焦了一晚上,眼眶红红的,头发略微蓬乱,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韩湘君几次想开口,话到嘴巴又咽了下去。

这一刻,他觉得,白日计较的那些真是毫无意义,眼前的是他的女人,他的儿子。这就够了。

她独自一人生下儿子,又将他抚养长大,也许经历过无数个这样的日夜。儿子是她辛苦生下来的,她一心只有儿子又有什么错呢?

倒是自己,又曾真正给过她什么?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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