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已经按照他们的吩咐去做了,甚至还跪下来求了他们,可是在权利的这一场棋局之中想要讨得应有的公道,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水中捞月罢了。

他如今终于知道了,这个世道如此的不公平,想要公平那就得自己去争取,求别人是求不来公平的,所以他才会隐姓埋名在京都暗查,后来知道长公主殿下也还活着,并且已经回到了京都,他就知道这也许就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

云州城时长公主殿下的封地,她一定会为穆家,为整座云州城的无辜百姓讨回公道的,所以他不再隐姓埋名,而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长公主殿下的面前。

曲寻幽道:“这个刘公公可是还在皇宫里当值?”

若是这个刘公公还在皇宫,她以长公主的身份进宫传人问话应该是能办得到的。

穆成浩一提到刘公公,眼中的痛苦瞬间转变成了愤恨,“他自从国君出殡的那一日起便不在宫里,而是到了陵庙去守陵了,长公主前几日刚刚去过陵庙祭祀,或许已经见过刘公公。”

曲寻幽回想起去陵庙当天的情景,我大约记得陵庙好像有几个守陵人,可是她那一日光忙着祭祀的事情,根本就没注意其他人,祭祀完了之后就立马会自己的鸾车上了,也没跟哪里的守陵人有过接触,想了半天依旧没想起来究竟哪个是刘公公。

庚伏道:“此人是否是一名双鬓发白,身形微驼的的花甲之人?”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有几个守陵的人在陵庙前迎接前去祭祀的队伍,为首的样貌特征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错,正是此人。”

她看了庚伏一眼,“你吃好了吗?吃好了便陪我再去一趟陵庙会一会这位刘公公吧。”

“已经吃好了,我们走吧。”

按例,长公主出行都会有专用的车辇,便是那架金碧辉煌的鸾车,她觉得那车子太过于招摇奢靡,便命一月换了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于是便带着穆成浩一道去了陵庙。

一月和七月坐在前边赶车,曲寻幽三人一起坐在马车里,马车没有专用鸾车那般又大又重,而前往陵庙的官道又很平坦,所以这一路走得很快,出城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陵庙。

几人一道下车,穆成浩被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刘公公只瞟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带着其他的守陵人一起行了大礼。

“不知长公主殿下今日会来陵庙,老奴……”

曲寻幽果断的打断了他那些场面话,“本公主今日来不是来祭奠父皇的,而是有一些话要问你。”

此话一出,刘公公和他身后的人神色瞬间有些变化,却都默不作声。

刘公公拱手又是一礼,并且朝守陵的住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是,还请公主移步入内,公主想要问什么,老奴定会将所知道的都告诉公主。”

她进屋坐好之后,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道:“本公主听闻父皇是因为穆远詹下毒谋害才走得那么早的,并且穆远詹之所以能够伏诛正是因为有刘公公你这个证人站出来指证,刘公公,本公主说的这些与实情可有出入?”

刘公公垂头答道:“回公主的话,并无出入。”

“那本公主今日的第一个问题便是,穆远詹下毒谋害父皇一事,刘公公可是亲眼所见?”

“不是!”

“那你为何会指认穆远詹下毒?”

刘公公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莫名其妙的的跟大家讲起了故事来:“很久以前,有一个青年外出办事,途中马匹受惊,在即将掉落悬崖之际有一名少年及时赶到,并将那匹受惊的劲马给安抚好,将马车及时停住,青年因此逃过落下万丈悬崖,粉身碎骨的厄运,从那以后,青年暗暗发誓,一定要报答那位少年恩人。”

这时,有一人端着茶水进屋来,待他转身准备离去,走到刘公公身边时,突然神情一变,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刺向刘公公。

庚伏是最先发现的,立即一掌打了过去,只是没想到那人也练过法术,虽不敌庚伏的那一掌,但是那把匕首还是刺进了刘公公的胸膛。

庚伏立即将那人控制住,那人原本就是个死士,一旦被俘立即自尽了。

只几眨眼的功夫,曲寻幽就这么看见刘公公倒在自己的面前,虽然那匕首并没有刺中心脏,但是那个位置也定然已经伤及了肺腑,恐怕是活不久了,此时他的胸膛也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她朝外边大声喊道:“来人,快去找郎中!”

刘公公朝她摇了摇头,“不会,不会有郎中来的,这里的人全是上官家的人,他们……他们都来监视老奴的,都希望老奴能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

曲寻幽刚到京都没几日,对京都的一切都不太了解,“上官家?”

穆成浩走了出来,冷声问道:“你说的可是当朝司马大将军上官宇?这件事情跟上官家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刘公公艰难的点点头,“这位是?”

穆成浩再次将脸上的布条摘下,刘公公看到了他脸上的烧伤,还有那一双仇恨的眼睛,心中已然猜到了,“原来……原来是穆……穆家的小公子。”

“刘公公好眼力,没想到我都被烧成这样了,刘公公还能认出来。”

此时的刘公公已然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说起话来十分的艰难,但是他却一直死撑着不肯合眼,他费劲儿的解下腰间的腰带,并将腰带递给曲寻幽,“公……公主,你们……想要的答案……都……在这里边。”

曲寻幽接过那条粗布腰带,找了一番之后发现腰带里边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庚伏用力将腰带的缝线给扯开,露出了里边藏着的一封信。

信上详细写着云州疫毒的事情,还有他和上官宇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原来刘公公派王涉去云州城找穆成浩研制毒药一事,还有指证穆远詹毒害国君都是上官宇指使的,之所以会这么做,是上官宇以穆家作为要挟逼迫穆成浩就范,怕穆成浩会狗急跳墙将找他制毒一事告知穆远詹,于是将毒害国君这样的一顶帽子扣到了穆远詹的头上。

这封信上将时间,地点,还有经手的人都一一写得很清楚,末尾处还有他自己摁下的手印。

曲寻幽不解,“你即是上官宇的人,为何在帮他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之后又留下这些给我们?”

刘公公此时的神智已经逐渐模糊,他强撑着眼皮回道:“因为,因为……老奴,有……有愧,穆家九族……云州城……都死了。”

“你即有悔过,那便证明你的良心未泯,可是你为何还要为上官宇做这些事情?”

“上官……于老奴……有……有恩。”刘公公说完这一句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众人忽然就都明白了,原来方才刘公公给他们讲的那个故事其实说的就是他自己,那个青年是他,而那位少年便是上官宇,所以上官宇对刘公公有过救命的大恩。

庚伏看着已经断气的刘公公道:“看来刘公公在走出这一步之前已经犹豫了很久,刘公公自小便在国君身边伺候,想必他在宫里的地位并不低,该得到的荣宠也不会少,就因为上官宇对他有恩,他便甘愿为上官宇做事情,到最后发现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不但害死了无辜的穆家九族,还害死了云州城满城无数的百姓,这么多人因他而死,良心不安的他最终还是无法下定决心背叛上官宇,将事情的真相说出口,而是来到陵庙守城之后才将这些事情写在信中,并且一直藏在腰带里边,前几日我们来陵庙祭祀他原本是有很多的机会将此信拿出来,但是他没有,若是我们一直不来问他,只怕他就也不会将这封自罪信给拿出来。”

庚伏叹了一口气,替刘公公尚未闭上的眼睛合上,继续道:“他如今死不瞑目大抵还是觉得自己不但没有将恩情还上,反而还将要曾经的恩人推入绝境吧,但不管怎么说,他能够写下这封自罪书,并且愿意交出来给我们,那便说明他在恩人和良心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即可恨又可悲,可恨的是他分不清是非黑白,残害无辜,可悲的是他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还恩情,最后却又放弃了对他有恩的上官宇。”

曲寻幽也跟着摇头叹息:“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人心难测。”

穆成浩紧捏着拳头,指节发出咯咯响,他愤恨的瞪着倒在地上的刘公公,目眦欲裂,瞳孔充血。

“凭什么?凭什么?你要还你自己的恩情,却凭什么要踩着我穆家九族的尸骨去还?凭什么?”

然而,不论他吼得再大声,地上的人始终都没有半点回应,穆成浩忽然就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当年因为爱研制毒物,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大哥,虽然父亲打了他,还将他逐出家门,但是他从来都不恨自己的父亲,他在云州城的那些年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他也很想念自己的亲人,但是他一直不敢,也没勇气跟家人联系。

就算如此,他心里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有家的人,他的家就在京都,那里便是他的根。

所以当王涉拿着穆家的性命作为要挟,逼迫帮他研制出毒药的时候,他答应了,却没想到就是他研制出了他们想要的那种毒,他依然保护不了他的家人。

如今他的父亲,母亲,他所有的亲人都被害死了,他在京都的家,在云州城的家都被毁了,从此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了。

“走吧,去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曲寻幽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庚伏却忽然将她拉到身后,“小心,外边有埋伏。”

一听到有埋伏,一月和七月脸色就变得惨白惨白的,前几日在膳楼的那一战可把她们给吓到了,但是两人还是挺忠心的,庚伏在前边,她们两便满脸戒备的站到曲寻幽的两侧,大有就算自己已经吓得浑身哆嗦,誓死也要护着自己的主子。

庚伏仔细分析外边的动静,回头对她道:“没事,都是一群普通的死士,我一个人就能解决,公主就安心待在屋内别出去,若是有危险了记得喊我。”

“好。”

曲寻幽知道他的厉害,一听到外边全是普通的死士就放心了,这些个凡胎肉体的,对于庚伏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不出半刻钟,外边没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只听到那些死士喊了几声便没动静了,几人出去一看,那些死士全死了。

庚伏一脸无奈,“原本想着活捉他们回去审问的,从未下重手,谁承想,我都还没怎样呢,他们见实力悬殊,怎么都打不过我,居然都自尽了。”

穆成浩终于不哭了,他走了出来道:“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没拿到刘公公的自罪书,他们回去也是死,所以他们都知道与其被抓之后要受尽酷刑,还不如选择自杀。”

…………

在回去的路上,庚伏问指着那封信道:“公主打算怎么做?”

曲寻幽道:“我虽然是个长公主,但是除了自己的封地,在京都那是一点实权都没有,如今不过是一个闲散的公主,这件事情所牵扯的还是当朝司马大将军,我可斗不过他,所以当然要找一个能斗得过他的人来办了。”

他谄媚一笑,“长公主殿下英明。”

一个时辰后,他们的马车停在了国师府门前,曲寻幽原本以为国师既然深受氐人国尊崇了千年,那么以国师的地位来推断,国师府应该会比她的公主府还有气派才对,可得当她亲眼所见之后,却远比她想象中的相差很多,国师所住的地方不及她的公主府三分之一,只有一个进院,一个种了一院的紫竹的庭院,几间可供居住的房间。

她看着眼前的国师府,一度怀疑是自己眼花了,这完全不符合氐人国贵人奢靡的作风啊!

几人在一名下人的引路下,来到了国师的房中,国师正在打坐冥想,完全没理他们。

曲寻幽试探性的喊道:“国师?国师?”

国师终于有了反应,睁开了双眼,扫了一眼众人,随后指着了庚伏道:“公主和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一月三人都很听话的走了出去,国师看着他们一直走到了院子中才道:“公主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曲寻幽将刘公公的自罪信给国师,并且说明了来意,谁知国师把信读完了之后就拒绝了。

“不行,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上官宇可不是普通的官员,他可是当朝司马大将军,氐人国有一大半的兵都是他练出来的,若是不能一招致命,让他再也翻不了身,那么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如今证词是有了,但是刘公公这个最重要的证人也已经死了,这封信的可信度就减少了几成,没了刘公公,那王涉和制毒的这两位重要证人总该要有,什么时候找到证人,便是该动司马大将军的时候。”

庚伏指了指外边的穆成浩道:“那人便是帮上官宇制毒的穆成浩。”

“哦,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随后国师便喊人进来,并将自己的国师令递过去给他:“去将上官宇和那几位大臣请来,就是我有事情要与他们商讨,待他们到了府上之后再让禁卫军将司马大将军给围了,该下狱的下狱,该抄的就抄。”

那人拿了令牌之后立马按照国师的吩咐去办。

曲寻幽道:“国师这是?”

国师神色未变,“定罪之前不都是先要三堂会审吗?我这正是按照氐人国的流程走啊。”

“就在这儿?三堂会审?”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只要人证物证在,还有相关的大臣们到场,就可以审了,没必要非得要去公堂才能审。”

“我看国师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上官宇做的。”

国师笑了笑道:“哦,公主确定这幕后之人就是司马大将军吗?”

曲寻幽点点头:“刘公公也是到今日才肯将真相和盘托出的,信上写得清清楚楚,不会有假,并且他和穆成浩说说的都对的上。”

“那公主可知道国君仙逝之前早就给上官宇的嫡女上官嬛嬛赐过婚?”

“不知道。”

“上官嬛嬛的未来夫君正是二殿下,只因两人年纪都还小,就算要过门也得再等好几年,等二殿下到了弱冠的年纪,等上官嬛嬛及笄之后才会行嫁娶之事。”

赐婚一事,自古一来便不可轻易更改,如今那个赐婚的国君已经驾崩,那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变数,如此一来,上官宇便是千慕御东的准岳丈。

“所以国师怀疑二殿下?”

曲寻幽想起他们刚刚回京的那一日,千慕御东原本就只想给她和国师接风洗尘,却因为国师的一句话,他就在膳楼大摆宴席,花了十万两银子连禁卫军一块儿请了,然后国师以身体有恙为由没去接风宴,拍拍屁股就分道扬镳了。

她那时还真的以为国师是真的身体不舒服,现在仔细想想,好像不太全是,身体有恙似乎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是或不是,也许今日便会有答案。”

之所以要上官宇到了国师府之后再让禁卫军动手,是因为上官宇手中的兵权太大了,这样一来才能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没有反抗的机会。

曲寻幽忽然觉得国师的心思真是缜密得可怕。

半个时辰之后,该来的人都到了,国师说了一堆官话之后才将一切证据都摆到了上官宇的面前。

上官宇将刘公公的那封自罪书看了一遍,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他指了指手中的信,又指了指穆成浩。

“就凭一封死无对证的信?就凭一个烧得面目全非的男人?就凭这两个就要定我谋害国君,谋害长公主,陷害穆远詹?谁知道这封信是不是有心之人造假的,又有谁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故意栽赃嫁祸给我的?”

穆成浩将斗篷脱下,再将脸上缠着的布条取下,屋内的人特别是那几个被国师请来一起审理的官员顿时惊呼了一声,都被穆成浩脸上的伤疤吓了一大跳。

穆成浩又将身上的其余地方也露给大家看,屋内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没想到这样的伤疤他全身上下都是。

“我的这些伤都是在云州城那场大火中留下的,那一夜,我原以为我会跟云州城那些亡魂一样,被活活烧死在那里,却没想到我还是能逃过了一死。”

他指了指下巴又道:“我虽然早就被父亲赶出了家门,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街坊邻居对我的印象都还能记得,都知道穆家小公子的左下巴处有一颗黑痣,虽然因为大火的原因,容貌被毁,但是这一颗痣还在,足以证明我便是穆成浩。”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这便是刘公公派王涉去找云州城找我配制的毒药,此毒是我数月前刚刚配制出来的,因为只有中了此毒的人,毒发的症状跟染上鼠疫的症状一模一样,所以我便称之为疫毒。

这便是物证,是云州城并非是疫病蔓延,而是中毒的物证,司马大将军若是怀疑我这毒也是假的,那么可尝尝看,看看那症状是否如我所说的一样,司马大将军要试药吗?”

上官宇冷冷的盯着穆成浩,眼底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穆成浩大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司马大将军也有害怕的时候啊?不过司马大将军请放心,我在配制这个毒的时候,也顺便也配制了解药,所以大将军大可放心试药。”

上官宇不知在想什么,依旧没吭声。

国师朝一直守在门口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人即刻会意,转身离去,不多时便押了一个遍体鳞伤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穆成浩一看到他,心中的怒意使他恨不得亲手掐死他,眼中似是能蹦出一簇怒火来。

国师咳了咳了几声,喝了口茶朝那人道:“你自己说吧。”

“草民王涉,原是京都西街的一个小郎中,因为没钱租铺面,便在路边搭了个摊给人平民搭脉开方子,然后他们拿着方子自己去药铺买药,因为价格便宜,每日都有一点收入,勉强温饱。”

“八个月前刘公公突然找到我,并想让我研制一种毒发症状跟疫病一样的毒药,我原先不肯,但是刘公公开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那笔银子足以养活我一辈子了,所以我就答应了。”

“可是我才疏学浅,研制了两个多月依旧没配制出那种毒药,后来刘公公就让我去云州城的长生医馆找一个叫石成浩的人,说他就是医学世家穆远詹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小公子。”

王涉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还将当初刘公公给他的信物和往来信件都交了出来,那几位同审官员也命人从宫中去来刘公公往年的信件,两者一对比之后都十分肯定这这些都是刘公公的亲笔信。

人证物证俱在,可谓是铁证如山,两个证人的供词也完全对得上。

上官宇一开始还在抱有幻想,死不承认,还想着该怎么脱身,但是当他看到王涉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而且是输得彻彻底底的。

云州城焚城之后,他便派人去杀这个王涉灭口,没想到王涉不但没死,还落到了国师的手中,难怪他这几个月一直寻不到王涉的踪迹。

……………………

膳楼第五层

千慕御东走进房内,将屋内的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拿起梳妆台上的紫木梳,上边还缠着一根长长的头发,他忽然笑了,似是撒娇甜甜的喊了一声:“姐姐。”

听到了外边有脚步声,便收起了笑容,“皇姐住过的房间不必打扫,你以后也别进来。”

钟嬷嬷的脚步在外边止步,听到了他的话便立即垂头应下,“是,奴婢知道了。”

外界对二殿下千慕御东的看法皆是天真烂漫,时时以笑脸与人相处,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俊美少年。

钟嬷嬷跟在二殿下多年,深得他的信任,不仅仅是做事细心,还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对于这个主子的脾性,她不敢说很了解,因为在这世间永远不会有人敢说了解他。

千慕御东在外人面前都很和善,独自一人时也是时常笑着,有时笑着笑着忽然之间就变了脸,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狰狞的面容,似是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不一样的灵魂,一个天真和善,另一个是残酷无情。

“你有话要说?”

钟嬷嬷回道:“禀告二殿下,方才得到了消息,刘公公已死,死前写了自罪书并交到了长公主的手中,长公主已经带着这份自罪书进了国师府。”

千慕御东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往花圃走去,“哦?国师有什么动静?”

“国师命人去请司马大将军,还有朝中数位大臣,此时应该已经在国师府了,而且禁卫军有调动,去的正是方向司马大将军的府上。”

千慕御东忽然就笑出了声,“真不愧是氐人国的长公主,这么快就查到了上官宇了,真是厉害呢。”

钟嬷嬷听到他这么阴阳怪气的话,神色一变,赶紧将头垂的很低,不敢再看他,紧接着便听到了瓷器被摔碎的声音。

千慕御东摔了桌上的一套瓷器,又将目之所见的东西都狠狠的砸道地上,将它们摔个粉碎,满地狼藉,最后他瞪着临窗的那株月季,怒火暴涨到了极致,两步冲过去将它连根拔起,又朝它的根部狠狠踩了几步,宛如脚下踩着的是与他有深仇大恨的敌人。

他摔累了,也踩累了,干脆就席地而坐,望着那株月季自言自语道:“姐姐,你为什么要一直跟我作对呢?从小你就跟我抢父皇,长大了你又要抢权利,你不是说过,弟弟想要什么,只要你有的都会给的吗?那为什么弟弟要你永远待在云州城你却非要回京都来呢?”

“姐姐,你知道吗?你食言了。”

“食言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

千慕御东就这么对着一株月季说了很多话,良久之后,他起身道:“收拾一下吧,好好养护它,这可是皇姐送给我的月季,它开的花是这世间最美的花朵。”

说罢,整理身上的衣物和发冠,扬起灿烂的笑容离开膳楼。

钟嬷嬷应了一声,在主子离去之后便开始收拾满屋的狼藉碎瓷。

日渐西沉,月上梢头。

国师府内人人神色警惕,如临大敌。

上官月被五花大绑架在庭院中,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一粒米饭,一滴水了,他此时是又饿有冷,又渴。

沐方国师在绑他之前还特意命人脱去了他身上那件可御寒的狐皮大氅,着实可恨。

他一直垂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似是昏死了过去一般一动不动。

庚伏一直在念叨着晚上吃的太素,唯一一道味道还不错的汤居然还是产后妇人常喝的养血补气汤!

曲寻幽一直没听进去,更没搭理他,正在无聊的翻看话本,这是她在国师书房里自己翻出来的,她原本以为像国师这样的人物,应当是板正迂腐,沉稳无趣的那种糟老头子,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爱看话本的俊俏青年。

国师也没搭理庚伏,独自一人在一方棋盘上研究棋路,思考半天才下一子。

曲寻幽看了一个晚上的话本,眼睛酸痛,揉了揉眼睛,发现庭院中的上官宇的姿势变了,他此时正仰着头,一脸认真的在看天上的星辰。

她看了一眼上官宇所望的那个方向,“国师,你确定今夜会有人来救他吗?”

国师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面前的那一方棋盘,似是漫不经心的的落了一枚黑子,“不确定啊。”

“不确定你还搞这一出,还硬拉着我们不睡觉在这守着?”

“公主请放心,我的运气向来很不错的,我有预感,今夜会有人来劫上官宇,所以,咱们再等等。”

庚伏终于不再吐槽国师府的伙食,也加入了两人的话题,“国师,你若是那个劫人的,看到国师府这般的景象之后还敢进来劫人吗?”

江洋大盗尚且知道要等人家熄灯入睡的时候才动手,劫狱更是如此,待到大家都沉睡,看守的士兵又犯困的时候才是劫狱的最佳时期。

自从上官宇被绑了之后,国师府内外的禁卫军可谓是将整个国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的,且个个警惕肃穆,府内更是烛火通明,半点都没有准备就寝的意思,似是在告诉外边的人,国师府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正在等着猎物,然后一网打尽。

国师终于将视线从棋盘上移开,扫了一眼四周,极为肯定又认真的答道:“我会啊。”

他始终认为,若是上官宇真的还有同谋,那另外一个同谋知道了上官宇被捕的消息之后,为了保全自己,要么救走上官宇,要么就是来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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