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御在一团浑浊的昏黑里睁开眼。

最初的几秒钟,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他摸摸身边他靠着的东西,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是某种有纹理的纺织物。

是沙发靠背。

准确的说,是龙桥湾会所的某个包间里的沙发靠背。

他竟然在沙发上就这么睡了一夜。

钟御扶着沙发靠背坐了起来,发现沙发的另一端也睡了个人,只不过大半个身子都滑到了地毯上,也不知是自己出溜下去的,还是被钟御给踹下去的。

窗帘还没拉起来,满屋子都是浑浊的酒气。钟御影影绰绰的看见几个沙发上都睡着人,还好服务员细心,空调的温度并不低,倒也不至于就睡出什么毛病来。

钟御口渴的厉害,他迷迷糊糊的起身,从一旁的矮柜里翻出几瓶没打开的矿泉水,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然后趁着大家都还没醒,抢先霸占了洗手间。

等他把自己收拾利索,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发现大家也都醒了,有的还瘫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叫唤头疼恶心什么的,有的凑到一起商量等下吃什么早餐,还有的已经爬起来打算去洗脸上厕所了。

包厢里的窗帘都拉起来了,窗户开着,清晨的空气吹散了满屋浑浊的酒臭,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钟御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站在那里想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今天早上醒来竟然完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

没有宿醉的头疼,没有那种眩晕恶心的感觉,也没觉得腿脚发软……除了刚醒来的时候有些口渴。

钟御忍不住问了一句,“昨晚谁拿来的解酒药?还有剩的吗?”

他这么一说,几个事先吃了解酒药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相互交流了一下各自的反应,一致认为解酒药的效果真不错。

那个一大早就哼哼唧唧叫唤头疼的哥儿们不干了,“合着你们都有,就没有我的?”

过生日的那位不乐意了,“他们都给了,可能没给你吗?自己想想扔哪儿了?我可告诉你,这解酒药别看它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现在可紧俏了,市面上都卖断货了,我这还是找关系买的。”

头疼的那位在自己口袋里这边摸摸那边掏掏,过了半天从后屁股兜里摸出两片包着铝膜的白色药片。

“就这?!”他歪着脑袋看看,觉得不大起眼。

过生日的哥儿们一把抢了过来,“不要还我,我可告诉你们,这东西不好搞。”

一屋子人都凑过去,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还有人摸出手机把药片背面的名称厂家拍下来,生怕自己去买的时候买错了。

叫唤头疼的哥儿们揉着太阳穴,悻悻的发牢骚,“我这不是没想到么……解酒药吃了多少种了,谁知道它真能有效啊。你们真不头疼?也不恶心难受?”

喝了药的那几位看上去精神就不错,一点儿没有宿醉之后的萎靡。

钟御也拿出手机,点开相机打算拍一下解酒药的名字,他刚凑过去,就听其中一个人“咦”的一声叫了起来,“霍氏药业?还海州市的……咱们这地界上哪有这么个药厂啊,别是假冒伪劣产品吧?”

过生日的哥儿们不乐意了,“不懂就闭嘴吧,怎么就假冒伪劣了?!霍家那位刚回国没多久的大少爷,上两个月不是刚盘了个药厂吗?就是那个!”

一屋子人基本上都是海州市有头有脸的代,一提霍冬桥,大部分其实都知道。

过生日的哥儿们生怕这些醉猫再质疑自己,到处一通乱翻,最后从桌子下面的垃圾筐里翻出了那个撕开的药盒,气势十足地拍在了桌面上。

“不相信的自己看看!这地址写的多清楚:海州市西城区路号……门牌号都这儿呢,不信的就自己找过去看看啊。”

一屋子人嘻嘻哈哈的打趣那个说假冒伪劣的。

钟御也凑过去拍了一张照片,然后随手把照片放大,去看药盒背面的药厂信息。他的视线忽然被药厂下方的一行字吸引住了,像不认识那几个字似的,又看了一遍。

“这什么意思?”有人嘀嘀咕咕的问旁边的人,“李云端实验室研发……李云端像是个人名……这谁呀,怎么有点儿耳熟呢?”

旁边的人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你闭嘴吧!”

挨了一脚的哥儿们还懵着,“干嘛踢我……我靠……”

他张大嘴巴转头去看钟御,终于反应过来了。难怪这名字会耳熟,可不耳熟吗?钟御手里的离婚证都还热乎着呢。

他往旁边凑了几步,小声问过生日的哥儿们,“真是……他呀?”

他们是钟御经常混在一起的朋友,他已婚的身份自然是没必要瞒着他们的。所以这些人也都知道钟家有这么一个人,甚至也知道他跟赵家的关系。但到底钟御才是他们的哥儿们,哥儿们不喜欢的人,他们也不是很在意。

再说钟御出来玩,也从来没带过李云端。所以他们虽然知道有这样一号人,但却对他的印象模糊得很。

过生日的哥儿们事先真没注意到药盒背面的这么一行小字,这个位置,字又小,实在不起眼。

这会儿大家都注意到了,他也只好表个态,“大概是同一个人吧,我记得小钟提过一嘴,说家里那位是学医药的……没注意到啊,真是的……嗳,上岁数了,眼神也不好……大家也别瞎琢磨了,咱这儿不是在说药吗?药好使就行啦,管它是谁研发的呢,你们说对不?”

“对,对,”捅了马蜂窝的那一位赶紧点头,“人家也都说,鸡蛋好吃就行了,干嘛非要知道是哪只鸡下的呀。”

钟御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充其量不过就是有些吃惊罢了,毕竟也是自己熟悉的人,冷不丁看到被印在这样的地方,多少都会有种不可思议之感。结果被周围的人这么画蛇添足的一描补,他的感觉反而有些微妙了。

他想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李云端吗?他不是还在念书?大学刚毕业的医科生,不继续读研哪里有出路,他怎么就跑去药厂工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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