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像平秀这样不偏不倚,完全像个局外人般讲述这段历史的人族修士,十个里头都未必能找出半个来。
平秀话音落下,才发现整个学堂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她讲的有什么不对吗?
这段历史小时候她义父平风雨经常当成睡前故事说给她听,她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倒着背都不可能背错。
过了会,学堂里响起窃窃私语,还有一些弟子不住朝窗外的薛宁瞥去。
“现如今三大宗里头,公开表示愿意接纳半妖的,也只有天元道宗了吧?”
“说起来,好像这位薛师兄就是个半妖呢。”
“啊,薛寒朝是半妖?他……他不是修文院新秀弟子里,杀妖杀得最狠的吗?”
“章台冯家可是对半妖深恶痛绝呢,这位平师妹不是冯家弟子吗,怎么会和薛宁搅和在一起?”
“嘘,别说了,姓薛的可是位煞神……”
平秀这才反应过来。
她不由侧首瞄了薛宁一眼。
少年容颜似雪,冷面霜眉,仿佛没听到那些议论。
康长老教了这么多年中界史,还是第二次见到像平秀这么“大胆”的弟子。
他也惊呆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捧起竹简,清咳一声,手掌朝下压了两下。
“咳咳,行了,你坐下吧。”
上次“胆子”这么大的那个弟子,最后下场可不太好啊,在修文院诛杀榜第一名的位置上待了二十年都没挪过窝。
康长老本来很看好那个弟子,准备把人拐来和自己修三界史,结果人压根没看上他,出了这门儿,拐个弯就到隔壁剑道院练剑去了。
把康长老气得肝疼。
你说当年要是老实跟着我读文修史,会有后来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吗?
平秀朝康长老作揖行礼,才坐下,薛宁忽然从窗口探进半个身子,朝康长老道:“康长老,弟子有事,需请平道友跟我到医修馆走一趟。”
康长老气得胡须都快飘起来,把手里的竹简卷起来砸向薛宁,怒道:“这里是书院学堂,不是你们修文院!还没下课呢懂不懂?!”
薛宁听声辨位,头颅微微一侧,抬手,准确无误地将竹简抓在手里,轻轻放下。
他铁面无私,秉公办事地说道:“康长老,得罪了。”
话音落,单手抓住平秀左肩,运劲一带,轻巧地把平秀从窗口抓了出去。
这一手,不仅康长老看呆了,平秀自己都没回过神来。
平秀惊叫道:“我的阿呆和书箧!”
薛宁扬袖一扫,案桌上散乱的笔墨纸砚,还有敞着肚皮躺在桌边,懒洋洋晒太阳的寻宝鼠自动飞入书箧。
他啪嗒一声将书箧盖上,提在手里,使出缩地之术,一阵风过,二人就来到书院大门口。
身后,隐隐地,仿佛有康长老愤怒的咆哮顺风传来,痛骂薛宁不尊师长,榆木脑袋,还不如畜生,简直无法教化。
平秀“噗嗤”一声,很不客气地笑出声。
她觉得康长老骂得很对,和薛宁相处这几日来,她也发现了,薛宁此人,性格非常孤僻,明明很多事情都可以迂回,他偏偏直来直往,半点都不肯通融。
比如说给白蛟喂食这件事吧,二人约定卯时一刻到困龙潭,薛宁当真天天雷打不动,卯时就来敲她的门,一点点懒觉都不让她睡。
只要平秀不开门,他就会不断敲,不断敲,简直好像要敲到天荒地老去。
平秀每每想起这一点,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撬开这人的脑壳看看,看他脑子里是不是真的只有一根筋。
除了冯家那群碎嘴多舌的后宅妇人,平秀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这么讨厌一个人。
这个薛宁的讨厌程度,三个姚少游加起来都比不上。
几个弹指的功夫,二人就来到医修馆门前。
平秀放眼望去,只见庭院中竖着好多尊冰人,有一些弟子在尝试用火行术法化开坚冰,结果烧了半天,冰层纹丝不动。
另外一些弟子则拿了刀剑、凿子之类的事物,想尝试暴力破冰。
这法子倒是略有些成效,只是进展缓慢,凿了半天,也只不过是敲出几个浅浅的口子而已。
被一堆冰人围在中间的,是一只大木盆,盆里有一只儿臂粗细,三尺来长,身上穿着细铁索的白蛟正在游来游去。
平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薛宁:“无邪真君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
明明早上喂饭的时候还很大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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