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听力确实很好。”穆利纳斯意味不明地说,“听见什么了?”
是不是知道了咬掉腕足却瞒着他的事东窗事发,来忏悔反省了?
他开始思考该如何借题发挥,教会这只章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软软怯怯道:“不、不要拔掉我的牙……”
穆利纳斯:“……”
穆利纳斯深吸一口气:“还有呢?”
软软捂着腮帮:“它不会发言,不用拔的。”
总裁大人与他对视三秒钟,最终认命地拿起通讯器,施展大助理召唤术:“去准备一套幼教资料,教小孩认字读词的那种。几岁?学龄前。”
然后他挂掉通讯,长腿一迈,坐到软软对面,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架势,要求软软重复他惊险刺激的逃出水族箱之旅。
软软迷茫地说:“我已经都告诉您了。”
“你省略很多,”穆利纳斯强调,“很多细节。”
“一点点不必要的细节。”软软伸手比划,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比出‘一点点’。
穆利纳斯:“亿点点,是的,我要听那个‘亿点点’。比如你咬掉自己的腕足……”
软软有些莫名其妙地举起左手,啊呜一口叼住,哼哧哼哧像啃面饼那样啃了一圈,示范道:“是这么咬的。”
“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为什么,要咬掉——不,不是,我是问,为什么……不要告诉我这个?”
“这是不必要的细节。”
穆利纳斯摁住太阳穴:“但是你用了半个小时跟我说那只海豚。你统共只说了四十五分钟,半小时,都在,说海豚。却没有多花一句话的功夫来说清楚你的境遇?”
软软严肃道:“海豚是非常重要的环节。”
穆利纳斯很想说点什么,但他最终忍住了,顺着说:“……是的,海豚很重要。那你呢?”
“我也很重要。我和海豚,我是一起说的。”软软说,他更困惑了,“您想问我什么,先生?”
男人目光深邃地端详他半晌,“所以……你觉得,你亲口咬断自己的……手,是属于不必要的,无需特意说明的……”穆利纳斯抿抿唇,吐出一个斟酌后的词:“部分?”
停顿,凝重,表现出深思熟虑是穆利纳斯常用的手段之一,营造正式的范围有利于统一在场人的大脑。但他的郑重其事对软软半点带动都没有,少年的语调跟数秒时毫无区别:
“是的,先生。”
穆利纳斯陷入了沉默。
软软觉得对话又绕回了原点,先生问了这么多但貌似一点儿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看穆利纳斯的反应,软软觉得自己可能不该这么回答,但这的确就是他的想法,他想不出别的谜底了。
先生究竟想从他这得到什么答案呢?
穆利纳斯罕见地感到无力。
面前的少年与他过往所接触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他没有道德,法律和规则的意识,更不懂人情世故,虚与委蛇,他身上没有明显的兽性的残留,却也不受人性的影响,他纯粹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跟他对话,仿佛抛却了所有身份,背景,历史,社会,他们坐在这,就像他们都已经死去,与人世再无关联,他们站在上帝的面前,只是灵魂与灵魂。
“……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穆利纳斯说,“你好好休息吧,先去洗个澡。”
如此这般折腾下来,天已经黑了。本该下午开的会被迫推到了明天,晚上的公务推迟到了深夜,穆利纳斯得挑灯夜战了。
穆利纳斯以为养人就跟养章鱼一样简单。他准备好人生活所需要的条件,再交给软软就行,就像他准备好水族箱再把章鱼放进去,准备好吃的再把章鱼叫出来,简单轻松,跟准备好了资源再跟下属说一句‘务办妥’没啥区别。
简单轻松,他完全可以。
总裁先生自信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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