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惜月神色显然顿了一瞬,疑惑便从眼中漾开。

越非说完就想用梅花针给自己来一下,早登极乐世界应该比在这儿好。

面前这个人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压迫的感觉却是充斥着整个内殿之中,两人之间似乎氤氲着微淡的热流。

“疼……”

他皱了皱眉,感觉手腕上的力气加大了一些,他这弱不禁风的小手手感觉要被捏断了似的,那一圈都发了白,手指攥着的梅花针也摇摇欲坠着,最后掉入了水中,溅起水波涟漪。

江惜月却没有这么容易放过他,像是有些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仿佛他是个犯人,即将要受到什么重罚。

“你来这里做什么?”

越非扭动了几下手臂,发现根本没机会挣脱,只好道:“我不是说了,看你有病,想来看看你还好不好。”

“那为何躲在这里?”

“你别再用力了,手都要断了,”越非吃痛喊了一声,疼得缩起了肩膀,“我本就是带了东西来看你的,放在外头,不信你可以去看一眼。只是喊了几声也没人应,怕你又是出了什么事才进了内殿来,后面你又从下面回来我紧张才跳水里的。”

江惜月沉默半晌,用另一只手将那枚梅花针拿起,冷冷看他:“以后别再来了。”

“行行行,那你能不能松开,我真的好疼。”越非感觉自己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这身体真的遭不住这样的强力,感觉骨头都很容易就能被捏断。

他全身浸泡在水中,从布料里透出细白的肤色,隐隐约约贴着的部位凸显了一点出来。江惜月看到他半眯着眼,嘴唇微张的姿态,忽然别过了眼睛,将他手一甩,便马上上了岸,瞬间就披上好了衣裳。

越非上去之后,全身的水都像下暴雨一样淋下,他嘿嘿对江惜月笑道:“惜月君,能否借件衣裳,否则我这样回去……”

不等他说完,江惜月随手抽了一件黑衣便扔给了他。

他并不觉得两个男人有什么可害臊的,于是当着面就开始脱下那些不能穿的,江惜月脸部抽动了一会儿,转身看向别处去了。

等越非换完,他作揖表示歉意:“今日是我唐突,还是因为不够了解惜月君,以后绝不这般冒失,还请见谅,但这衣服……”

“不用还我了,你想扔就扔。”

越非看了看袖口与下摆,这可是上好的料子,丢了多可惜,他只道:“多谢了,这就告辞。”

江惜月等他离开,来到外面,看见那箱送礼,稍稍缓和了一些,他拿起手中那根梅花针观了片刻,就回到寝殿内扔进了镜奁之中,然后用小锁锁上了。

洛星轩坐在外头扇风熬药,看到他回来竟换了一身衣服,极其惊讶。

“少爷,怎么去一趟月影殿连衣服都……”

越非感觉他要误会什么,赶紧解释道:“我去拜见惜月君,送了点礼,他也就回了礼,说这衣服用料好,穿着凉爽透风,我就直接穿回来了。”

洛星轩点了点头,信了他个鬼话,又继续熬药了。

越非进了内殿,立刻倒头躺下了,并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去月影殿了,不然这江惜月没被病魔折磨死,他就得先死了。

第二日,他将熬好的药带去飞鸢殿,看了看允鹤。

允鹤已醒了个把时辰,坐靠在床头一声不吭,只无神地看着地上,见他来了,也不过是无力地笑了一下。

“你好点了吗?”

允鹤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好多了……”

越非看出了他的低落,赶紧安慰他,道:“你这伤一个月就能见好,好好用药便不会留疤。”

允鹤叹笑了一声:“留不留疤都没有关系,这辈子我也不见得真能侍奉陛下,美丑又有何妨……如今在宫中能够平安都成了奢想,只盼不要再连累家人。”

“傻孩子,恶有恶报,只是迟早之事,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先好好养伤,这是祸是福也未可知呢。”

允鹤眼中泪花旋转,却忍着不掉下来。

“我知道,这回多亏越兄与暮吟君,我才有命苟延残喘,但只怕你们和我这样的人一起只有祸事,我却不能为你们做任何事。”

越非看他这样也有点伤感。

“怎么会,我一个人在宫里怕是要被闷死,都是你陪我不是吗?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才算报答,上回你掉水里给我捡乌龟也算是非常人所能为了啊。”

允鹤没忍住笑出声,牵扯着疼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好越兄,你可别让我笑了。”

“你多歇息吧,有什么事一定要让他们来找我。”

允鹤点了点头,阿青扶着他躺下了。

转眼中秋将至,这段时间也算是安稳,咸鱼了许久,宋永秋便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还以为允鹤已是半废无用之人了,就未继续下手赶尽杀绝,与林暮吟倒是也没有过多往来,似乎都在研究怎么表演他的那个戏法了,而允鹤依旧带病在床,也不想拖着残躯去见陛下,但实际已经好了许多。

入宫整整两个月,越非只见了皇帝三面,不过其他人也没有怎么见过,只有皇贵妃那去的较多,所有人都像是怨夫一般,只等着这日能够逆转乾坤,让陛下注意到自己。

家宴酉时起子时毕,摆在天外岛的云霄玉宇楼之上,那里悬灯挂月,星河灿烂,夜里湖泊之水平如宝镜清澈,垂柳也婆娑起舞,宛若九天仙境。此处赏月位置最佳,站在阁楼栏前似唾手可得,中秋之夜在此便是最好选择。

楼内长桌共十六,桌上菜肴妃以下八盘四小碟,妃有十二盘七小碟,皇贵妃坐于陛下侧位,共享二十四盘十六小碟,身后绕一群宫男候着,四角置放了冰制方箱,上用小扇散冷,保持温度稍低。

今夜所有人对穿着都极其上心,即使不能如女子一般涂抹胭脂,也是个个面如冠玉,没一个衣裳撞色的,而越非穿了一身黑,没错,就是那时候从江惜月那拿来的,不为别的,就是觉得布料很舒服,真的很清爽,而且这袖口刚好适合让他表演戏法。

虽说是家宴,都在一个楼之内,长桌合了一圈在中间留了一大片空地,位置较远的却是连陛下都难以观到。

等皇帝来了到那金玉高桌前,所有人都起身向他行礼。

“恭迎陛下。”

皇帝抬起芊芊玉手,示意人都坐下。“今日为家宴,不必拘束。”她的声音依旧如此沙哑。

“是。”

众人坐下。

越非位分不高,却也不是最低的那几个,坐的位置不近不远,与几个容华都在中间地方,他侧眼看去,今日陛下似乎有些不同,似乎消瘦了一些?那几次见她,都比自己要高上一些,穿的也是正合身,今日这明黄袍子穿于她身上似乎大了一圈,莫不是真的这么勤政爱民,累的瘦了?

独孤言泽夹了几个菜给她,然后提及:“今年各位嫔妃都预备了许多节目,陛下打算何时一观?”

“等太后前来,先让他们吃着。”

“是。”

越非赶紧隐晦地多吃了几口,怕到时候没得时间吃上这真货,拍戏时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臣下多嘴一句,怎么这月妃还不来?”亦延君一口没吃,似乎就是在等着时机差不多了,给上司打个小报告。

越非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说的是江惜月,他看了一眼,是有一个位置空着。

这是多大的胆子,连陛下在场的情况下也能缺席?

崔厉沉像是有意无意地笑道:“亦延君又不是刚入宫的新人,难道是第一天认识他?”

亦延君撇了撇眼神,又道:“八月十五团圆节,本意就是众人团聚一起,若是缺这个缺那个,岂不是不太吉利?”

话才说完,就听太监通报:“太后驾到!”

一群人又匆匆忙忙站了起来,奴才们都跪了下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被搀了进来,穿的极为朴素,面上和蔼可亲,却有一身贵气,他像是没睡醒一样一直点头呢喃道:“好,好……”

越非:……

而他身边搀扶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惜月。

谢亦延满脸懵逼。

独孤言泽道:“太后喜欢月妃,指名要他去迎接,亦延君,以后可不能过早妄下定论,扰了大家的心情。”

谢亦延能屈能伸,立刻认错:“臣下有错,该罚!”

独孤言泽轻叹一声:“今日中秋团圆,也别说什么罚不罚的了。月妃,扶太后入座,你也赶紧去坐着吧。”

江惜月:“嗯。”

太后在皇帝另一边坐下,脸上一直带着憨憨的笑容,他打量了一圈,开心道:“又多了好多人。”

难道这太后有点……老年痴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自己心里在吐槽他,太后的目光居然停在了越非的身上,笑眯眯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笑容渐渐散去。

越非:???我没做什么吧?

“他……”

“……”

“他……”太后指着越非半天说不出下文。

要死给个痛快……

“他和你,穿的好像一对啊,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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