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廖凯答不上来,他接着说:“当然,按照最高法院的要求,法院所作的判决书原则上都要公开到中国裁判文书网,所有公开的判决书人人都可以上网查阅。可现实中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网站,又有多少人会去查这个网站,更何况东州法院判决书那么多,就算查了,也不一定能记得住。
这也就是说,案件的判决书即使公开到了网上,也不能推定为人人皆知的事实。
如果你想用你爸爸的判决书来证明我们的主观故意,恐怕光是刑事侦查立案这第一步就走不通。所以,我还是劝你先好好考虑考虑,你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说这话的时候,周磊心里其实也打着鼓:他都被公安机关传唤过,谭文明被法院传唤过,而按照法律规定,传唤是要告知被传唤人传唤原因的,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们知道廖文昌涉拒执罪的事实。
换句话说,廖凯根本不需要费力气去搜集这方面的证据,他只要把认股书和收据交到法院或者公安机关,就足以把谭文明和周磊送进监狱,至少两人明知廖文昌涉拒执罪后,仍然继续帮廖文昌隐匿财产逃避执行的犯罪事实是跑不了了。
只是那个时候廖凯还没回国,对两人被传唤的事未必知情。所以,周磊便想赌一把,想靠着他的三寸之舌说服廖凯知难而退。
可是,周磊这一把还是赌输了,廖凯虽然不像他那样精通法律,也不想他那样心思缜密,却拿出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你的分析的确很专业,也很精彩。”只见廖凯不慌不忙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盘,放在周磊跟前:“那,如果再加上这个呢?”
周磊心里咯噔一下,既然廖凯最后才把盘拿出来,那就说明里面的东西才是廖凯的底牌,才是对他最具威胁的。
周磊心里忐忑不安,脸上却努力保持着镇定:“这又是什么?”
廖凯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周磊拿起盘,插入电脑接口,然后,双击鼠标,点开盘。
盘里装的是10多个音频文件。虽然他已经猜到音频是什么内容,但他还是忍不住逐个点开确认一下。
不出所料,所有音频的内容都是他和廖文昌之间的谈话,除了第一次在紫云阁大酒店的那次秘密会面外,其他每次会面的谈话都被录了,包括他去曲峰县买廖文昌藏在远房亲戚那里的钢材,廖文昌向他提出入股明海科技,他跟廖文昌磋商投资入股的条件和方案,以及廖文昌用现金认缴出资等等,这一切都被录了音。
周磊不用想就知道,这些录音肯定是廖文昌偷偷录的,因为除了那次去曲峰县,其它每次会面都只有他和廖文昌两个人,绝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谨慎的了,结果千防万防,却唯独没想到防廖文昌本人,让廖文昌偷偷录了音。
这么看来,廖文昌从一开始就留了个心眼:如果大家一直相安无事,这些录音就永远不会出现如果遇到变故或者危险,就可以拿录音要挟他和谭文明,狠狠地敲上一笔竹杠就算最后事情败露人赃并获了,这些录音也可以作为证据提供给法院,好为自己争取从宽处理的机会。
总之,这笔账无论怎么算廖文昌都不吃亏。
现在,廖文昌既然让廖凯把录音拿出来敲他和谭文明竹杠,这就说明廖文昌已经做好了为全家牺牲自己的准备。
周磊这才发现,他以前真是小看廖文昌的聪明和胆识了。
想到这些,周磊不禁懊悔起来:录音是律师常用的取证手段,他以前也做过律师,也常用这种手段,没想到他一个玩鹰的到头来却被鹰给重重地啄了一口,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听完录音,周磊直截了当地问:“想必这些录音你都已经备份了吧。”
廖凯点头说:“当然。换做是你,我想你也会这么做的。”
“那你昨天去省城,想必就是为了去取这些投资入股的手续和录音吧。”周磊又问。
廖凯不禁一笑:“你既然知道我昨天去了省城,这么说来,你是承认派人跟踪我了。”
他见周磊不说话,便接着说:“没错,你猜对了,我昨天去省城,就是为了它们。
其实我爸很早就深思熟虑过了,他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所以要保证这些东西的绝对安全,就不能放在家里
至于东州的银行保险柜里也不够安全,因为金石集团是东州的大财神,哪个银行都想把金石集团发展成自己的客户,这样以来,也就难保有的银行员工不会为了个人业绩和利益而出卖我们。
所以,安全起见,这些东西最好是存到外地银行。
刚好,我女朋友家是省城的,我爸就想到了把这些东西就存到省城的银行,这样我们去省城也好有个掩护。
原本我爸是想以我的名义把东西存到银行保险柜的,但那个时候我还在英国,我爸担心他一旦出事被抓,自己没法去取,所以最后就用了我妈的名义。至于存到了哪个银行,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他轻叹一声,说:“这件事我本不想告诉你的,可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瞒你了。总之我就一句话,这笔买卖你们做还是不做,给个痛快话。”
周磊听完,不禁感慨一声:“果然是深思熟虑,看来对于你们父子俩,我真得刮目相看了!”
周磊心里很清楚,廖家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已经如发疯的野狗一般,如果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廖凯真的会把这些东西寄给法院。
无奈之下,他只好接受妥协:“罢了,我也不知道你胃口多大,你不妨直接开个价吧。”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廖凯伸出两个手指,说:“2000万,你觉得这个价格怎么样?”
“什么?2000万?”周磊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不悦地说:“你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你爸爸投到明海科技的现金也不过1000万,而且隐名股份的事我们也冒着巨大的风险。如今股份被查封了,你居然开口向我们要2000万,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好个恩将仇报!”廖凯也不甘示弱,站起来说:“当初,我爸把藏在曲峰县的钢材买给你们,你们仗着我爸的处境,硬生生地把价格压低了4成,500万的钢材,你们300万就拿走了。
后来,我爸把他最后的1000万投到你们明海科技,你们又逼着我爸放弃前5年的分红,把前5年的分红都让给你们。
你们扪心自问,像你们这样的所作所为,哪里有什么恩情可言?
再说了,我爸的股份是原始股,现在价值至少已经翻了一倍,我要2000万,这不是很合理吗?”
周磊一向能言善辩,但这回他突然无言以对了。
没错,在和廖文昌的这场交易里本来就只有利益没有感情,既然没有感情,又何谈恩将仇报呢?
“这么大的数额,我做不了主。”周磊的语气这时缓和了不少:“你给我点时间,等中午人代会休会的时候,我跟谭总汇报一下,看他是什么态度。”
廖凯心里清楚,周磊虽然地位相当于金石集团的二当家,但这么大的事他未必就能做得了主,便同意了:“那好,那我就再等等。不过,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你最好尽快给我回复,不要让我等得太久。”说完,便转身走了。
听廖凯的语气,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廖凯走了,只剩下周磊独自待在办公室里,这一刻,他突然感到从没有过的彷徨与失意。
自己算计来算计去,却反被别人算计了,也许就这就是所说的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吧。以前他一直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也从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可现在看来,有时候这话是不得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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