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禾一点都对不起他现在的境界道行,飞速飘到城墙上支着腿慢慢吐出一口气,很有一种差点被抓个现行的后怕。
半晌后,他开始莫名其妙
我做什么要怕一个小鬼呢?
于是没过多久,弗禾把鞋底压在地面上方半寸许,不远不近地尾随在了少年的身后。
少年看灯他也看灯,少年观戏他也观戏。虽然看不懂台子上演的是哪个地方的什么传说,但人人满脸欢快,富人平民普天同庆,可见此城的会沐节确实是挺热闹的。
一家人出来玩的,带孩子出来玩的,姑娘结伴的,小伙儿结伴的。
弗禾戴着面具,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红润的唇,没想到还能遇到不少“拦路虎”。少年男女们嘻嘻哈哈的,把花枝投了他满怀,也不求回应,即刻满脸红晕地逃了。
这些少年慕艾的心思倒不会被弗禾看轻,只是难免要辜负,因为他满心满眼除了前面的身影旁的都装不下。
也不知前头的人是不是好不容易得了告假出来玩耍的机会,走路的姿势又轻又快,七拐八拐,还越走越偏僻。
弗禾轻轻松松地坠着,不由好奇:这是上哪儿去?
眼尖如他,自也看见了少年怀里被人扔过去的两枝花。若走得再慢些,还能有更多被人掷准的。到底是长得好,年纪再小也压不住魅力大。
正逢佳节,这样本该呼朋引伴的好时候,朋伴是一个没瞧见,私会佳人……看上去有点那个架势,古人早熟,谁知道呢。
弗禾满脑子胡思乱想,莫须有的事,也能把自己小小地酸一下。
直到……前方拐进一个死胡同里。
少年的步伐不再继续往前了,抬手扔了手里的花,缓缓转过身体。
他的身量已经不低,俊逸的锦衣上绣满金丝银线,衣领一半洒着光,另一半掩在阴暗里,半片长睫投下一把小小的扇影,侧脸的轮廓完美。
声音刻意压低,还怪有气势的:“究竟还要跟踪到什么时候?”
弗禾一顿,随即莞尔。
真够敏锐的。
他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越是特殊珍稀的灵体,敏锐度就会越高。而敏锐度堪比高阶修士,便可说明灵体的绝世独一了。
手指抬起捏住面具边缘,弗禾站到少年的对面,堪堪几步远,就不再向前了。
他思索一瞬,把手放了下来。
唉……
归根结底,他还是不太懂要怎么对待乌栾小时候的样子啊。
这这么嫩,太犯规了。
弗禾眼神好,连小少年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这会儿的乌栾,连喉结都不明显呢。
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一副处变不惊的大人样板了,见有生人来,比自己高,比自己年长,也无所畏惧。
清咳一声,“我是慕阳城乌家的乌栾,你是什么人?跟了我一路,到底要做什么?”
弗禾再不要脸皮,也不会追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叫夫君,沉吟片刻,自觉讨巧地回答:“我不是慕阳城的人,身份是修士,跟着你……唔,就是觉得你与我的一名故人有点相似。”
“故人?”少年站得板直,生硬地问:“什么故人?”
弗禾不答。
少年又问:“你是从上城来的使者吗?”
“为什么这样说?”
少年答:“今天中午听那些人传得很厉害。”
“那我不是。我不认识上城的人。”料想今日待过片刻的驿站里头住得全是长舌妇。
“你来自哪里?”
“这个不太好说,挺糟糕的地方。”毕竟都快灭世了。
“怎么个糟糕法?吃不饱饭吗?”此时的乌栾跟长大时太不一样了,再少年老成,还是偶尔会露出一些孩子气来。
弗禾笑了,温温柔柔的:“估计还要再严重一些。”
两人一问一答,竟是聊得很开。乌栾也不怀疑弗禾话里的真假,好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我们慕阳城没有吃不饱饭的人。”
弗禾环顾一周,“确实。”三千多年前的天岘大陆,界膜稳固,平和的清气洒满人间,跟后世差得太多了。
原来乌栾是出自如此和平的年代啊。
一座富贵屋,锦绣人间住。倒是很不错。
谁料少年乌栾还没放过他的第一个问题,旧话重提,“我跟你的故人长得像,你便跟着我吗?还躲在我家的书屋里。”
弗禾失笑,一时失智做的蠢事,过不去了。
他瞥了眼少年乌栾脸上认真的疑惑,突然有点不想做人。
兀自往前踏了半步,向少年上下打量的目光不做掩饰,慢条斯理地开口,一字一句皆是意味不明:“我跟着你,就是想看看你,能有机会的话,再说说话就更好了……”
“我从前可不认识你。”少年乌栾隐秘地后退了小半步,谨慎地盯弗禾面具底下的眼睛,说话直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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