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偃既输给了他,老夫也输给了他,这不冤!”
“不过又是一个兴衰百年”
他咳出一大口血,身体无力地垂落下去,而死死抓着阑干的手不曾松开,像是握着最后绝地反击的希望一样。
“到底……谁又能笑到最后呢?”
他身后的两人也随他饮酒自尽。
秦枕危想。
他的父亲是注定要失望的。他的族人们的期待注定是要落空的。
即便有着在皇宫中处境未知的皇后的支持,即使他方才于人群之中寻到了作男子打扮的妹妹秦霂与她身边纠集了一小拨并未受到波及而远不能心甘情愿之人他也绝不能像沈镜一样一人支撑起一个家族。
他的命运早已被剪定成为依靠着参天大树余荫而生长的曲了枝的成树,不会再发出哪怕一颗新芽。已经死去了的、腐朽了的枯枝败叶,就算能度过这个严冬,也不会再春天来临时焕发生气的。他的血气方刚早已在十多年前,被家族亲自断送,即便看着像新火,也不过是灰烬近了热,汲取来的一点点光罢了。
正如此时此刻,秦枕危无比真实地意识到,有这样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在此时,在此地,在他的面前,被永远地切断了联系。他此前的人生中充斥着这个人的身影,他的生命由这个即将死亡的人给予,他的前半段人生被这个行将落定的老者掌控,他曾爱而不能爱,恨而不能恨,都是因着面前这个人。
可他还是微末地敬爱着眼前将死之人。即便他的父亲曾利用这一点微末的敬爱做出如斯可怕之事。
然而。
而他除了悲哀,却还会想到,沈镜当年看着大火后空空荡荡的沈府,也曾是这般感受吗?
是也不是。
他对家族血亲的感情更单薄,联系也更为脆弱,只是心底好像空了一块,一个不怎么喜欢,但绝对会永远等着他回去的地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曾经伤害过他,却绝对深爱着他的老人,与他阴阳相隔。
他心底的空茫与不知所措更甚于无处可归的绝望和愤怒。
秦枕危在此时此刻挣开了束缚,是真的。秦枕危明年明日或许流浪在人世间,也是真的。这两种感受同等的重要,因此他不会有恨。
可是啊。
沈镜更甚他千倍百倍地爱着他的家人,眷恋着曾经的沈府,他从不视他的家人们为负担,他热切地接受着他的家人们的爱与一切安排。
他该有多恨啊。
沈镜该有多恨啊。
而早年行将踏错之罪,最终使秦闫在暮年不得善终,也使秦枕危万分狼狈地站在此处。
啊……自己,还在千方百计地给沈镜找借口呢。
秦枕危伸出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胳膊,可疼痛却让他更真实地认识到
秦枕危便是个无药可救的废物。
他在十二年前无法反抗秦家,也没有勇气对沈镜伸出手,只能自我逃避般地醉生梦死,佯装他与沈镜间的矛盾只源于他自身突如其来的堕落与厌烦,从未上升到一百一十六条人命关天。
那么自然而然地。
他在十二年后的今天也无法反抗沈镜,更没有勇气接过父亲与兄长的重担振兴家族,只能落魄地离开京城,照顾仅剩的家人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秦霂聊以为藉,草草了此残生。
名为秦枕危之人的命运。
早在多年前,他念着黑暗中的大火,在他的傲骨被敲碎,在他的决心被践踏,在他被宗祠之中密密麻麻的牌位与父亲冷酷的话语碾碎外逃去救沈镜的勇气之时。
就定下了。
他的一辈子,也就这么定下了。
枕危视角还有一章。话说起来我微妙地讨厌他又喜爱他,因为沈镜那样孤独地成功地是少数,枕危这样无能为力的才是常理。
然后。
非常悲惨的。
我开学了:
第二学期比上学期更卷也更忙了。
不过马上就周末了我火速写下一章。很快会有一个沈镜视角的番外。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