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玉翠虽还是天天来,但老实不少。
一来笑盈盈打声招呼,随后就去角落里的梨花桌旁坐下,拿出竹制的绣绷圈,挑开几色丝线,穿上细针,就低头忙活不说话了。
而另一边,贺元打从她进营帐起,心神就被牵了过去。
同下属议事时,处理公务时,研读兵书时……他总情不自禁地朝她那边虚扫上几眼。
可那人却似一夜间定了性般,只专注手下针线活,几乎不抬头。
心绪越来越乱,扰得贺元无法凝神做事。
可是,尽管他对那日之事仍有芥蒂,偏偏人家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好像那天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如此一来,他纵有无数话想质问,也只能郁郁压下。
贺元暗恼了几日,心烦意乱之际有了个决定。
“什么?”玉翠微讶,“去镇上买东西?”
“是啊,姑娘。”后厨的王大娘笑眯眯地说,“咱们将军说了,早前对姑娘照顾不周,这营中也没什么姑娘家用的东西,怕是不方便。”
玉翠愣了下,好似曾相识的一幕。
这边,王大娘还在温声劝:“若姑娘不嫌弃,今儿老身便陪着姑娘,一起去镇上购些日常用的物件。”
话听完,玉翠心里已有数,原来还是想试试她是不是奸细,会不会趁机传信或逃走。
她本想拒绝,可珠珠抱着她的腿,仰头好奇地问:“妈妈,镇上长什么样呀?有好吃的东西吗?”
可怜的娃,怕是馋零食了。
玉翠揉揉女儿小脑袋瓜,改了主意:“行,大娘,咱们一块去罢。”
去时两手空空,归程时两手各拎一兜东西。
母女俩都开开心心,只有王大娘心中郁郁要吐血,她按主子的吩咐,几次故意找机会放她们走,可人家硬是不上钩,她也无计可施。
“王大娘,辛苦您了。”玉翠热情地将买的一包栗子饼塞进对面人怀中。
“这……这怎么好意思。”王大娘笑得勉强。
“您就别推辞了。”玉翠抱起正啃糖葫芦的女儿,朝她笑着说,“王大娘,那我先回去了啊。”
“哎。”王大娘心神不宁地应了句,见母女二人走远了,脸上的笑渐渐收了起来,她迟疑了下,往主营帐而去。
主营帐内。
贺元目光阴冷:“你是说……人没走?”
“是。”王大娘心虚地答,“玉翠姑娘一路走走买买,属下数次寻机会放她们离开,可……可就是……”
话没说完,外头传来清脆的声音
“阿元!你在吗?”
闻言,王大娘噤了声,犹豫地看向自家主子。
“你先下去。”
冷冷的声音响起,王大娘躬身退下,掀帘时正好碰上要进来的玉翠,王大娘神色微微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久就掩饰过去。
“姑娘要是找咱们将军有事,就赶紧进去吧。老身后厨还有好些事要忙。”
玉翠眼珠滴溜溜转了几下,却没拆穿这番借口,笑眯眯说了声:“好。”随后便错身进了帐内。
毡帘合上,帐内就剩下他们俩。
贺元态度冷淡:“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啦。”玉翠双手背在身后,笑嘻嘻地走过去,“呐,送你的,喜不喜欢?”
她小腹抵在案沿上,倾身向前,左手从背后拿出,一个男子样式的瓷娃娃赫然出现在案上。
贺元只扫了一眼,便皱起眉:“这种东西我不需要,你拿走罢。”
“不喜欢啊,”她似乎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又眨眨眼,“没事,还有呢,铛铛铛”
就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要出场一样,她小心翼翼从背后拿出右手,拢不齐的细掌展开,上头又是两个瓷娃娃,一大一小,显而易见的母女样式,弯弯的眉眼如出一辙。
“阿元,你看,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她把三个瓷娃娃并排放,笑盈盈的,声音温柔极了。
贺元望着她弯弯的眸子,心跳莫名快了些。
“谁跟你们是一家。”他错开视线,声音闷闷的,须臾又恢复了冷淡的神色,“姑娘何时才能学会慎言?”
“好好好,我又说错了行不行。”她瞧起来认错态度很诚恳,如果不加上后面一句的话,“可是阿元,咱们以后会是一家人的。”
她笑得狡黠,贺元却恼了,立起身道:“姑娘胡言乱语的本事又见长了。”
“又气了?”她眼里有愉快的笑,小小声说,“阿元,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容易生气呀。”
疑似被指肚量小、爱生气的贺小将军呼吸都浊了些,他直接背过身不看她:“姑娘若是无事,还请回罢。”
面前这般明显的逐客令,玉翠也不恼。
一来她是真累了,二则再逗下去,怕是面前人真得怒了,她心里有分寸,便顺了话道:“行,那我就不打扰小将军。”
她倒着往后退,掀了帘子微微一笑:“阿元,我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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