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苑书房。

贺元坐在案后,扶额揉了揉太阳穴,眉头蹙起,似是不适。

“主子,您又头疼了?要不要奴才去拿药过来。”

说这话的人叫何禄,打小就伺候在贺元身侧,原是贺元的小厮,一年半前刚升了院里的副管事。

贺元淡淡地“嗯”了声,何禄便赶紧出门去取药。

一脚刚迈出书房门槛,迎面碰上一人府里未来的主母,徐三小姐徐婉。

“给三小姐请安。”何禄侧身行礼。

徐婉浅笑颔首,柔声说了句:“何管事不必这么客气。”这才缓步进了书房。

何禄看着这位徐小姐的背影,忽然想起,几日后就得改口叫“少夫人”了。

他挠了挠头,还是有些不习惯。其实五年前,府里另有一位少夫人,那时还没成亲,世子爷便授意他们改了口。那位可没有徐三小姐的好家世,却真真是主子放在心尖上都唯恐委屈了的人。只可惜、可惜后来天意弄人呐……

何禄摇了摇头,叹口气转身去取药。

书房内,徐婉坐在案侧的檀木椅上,好奇地微偏头:“刚刚那位姑娘,世子认识吗?我瞧着……她好像挺伤心的样子。”

“三小姐想多了,此人贺某并无印象。”

贺元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徐婉也很好地扮演着贤惠未婚妻的角色,没再细问。

她坐姿端庄,面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是十分得体的大家闺秀举止。

一瞬沉默。

贺元拎出封信,平缓地说:“阿翎来信了,宋鸿前夜从军中不辞而别,许是正往京里赶。”微微一顿,“你若想再等等……婚期可往后暂延。”

从听到“宋鸿”这两个字起,徐婉就再难维持端庄柔婉的面具。她唇边的笑愣住般僵了瞬,许久才不自然地回:“不……不必了。”

她掩饰起不自在的神色,掌心按在扶手上紧紧握住,抿了抿唇:“于我而言,婚期没有更改的必要。”

没等贺元再说话,她倏地起身,“我身子不适,就不叨扰世子了。”缓了下呼吸,语速很快,“后日的湖心秋宴,家父让我问问世子,可否赏脸。”

“却之不恭。”贺元淡声应下。

徐婉情绪不稳,仿佛再也待不下去,简单告辞后便快步离去。

门外,何禄手里装药的瓷瓶差点被撞飞。

“三、三小姐……”何禄吃惊地望着“罪魁祸首”。

向来温温柔柔的徐三小姐,怎么会突然失了魂了一样,脸色煞白。

徐婉急匆匆说了声抱歉,人已走远。

只留何禄一人摸不着头脑地待在原地。

“世子爷,徐小姐是怎么了?”何禄踏进屋,困惑地问。

“没什么,”贺元揉着眉心,淡淡带过这一话题,“药拿来了吗?”

“哦,拿了!……在这儿呢。”何禄赶紧将药递过去。

吃了几枚药丸,贺元的头疼稍稍缓解些。细算起来,他已经快两年没疼得这么厉害过了。才刚平复会儿,平静的脑海中忽地响起一道音

“阿元!”

好像……好像在久远的记忆里,也曾有一道熟悉的音色这么唤过自己。

贺元蹙紧眉,剧烈的头疼再一次席卷而来。

另一边,玉翠抱着女儿,浑浑噩噩地回了芝兰堂。

记忆在脑子里疯狂生长,从初时到分别,好的坏的都有。可最后定格在脑海中的,却是几个时辰前,他那道冷漠的眼神。

就像……就像在看一个毫无关联,从未相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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