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风割破头皮,然后像钝锯般一点一点的往下划。头骨被碾碎,从上至下,从里到外,疼到骨髓里去,浑身发颤,脑袋冒白光。

孟祥能听见自己的头颅里在呲嚓呲嚓的作响,脑浆从脸上的裂缝中流出来。

有点温热,有些粘稠,还带着腥味。

脑浆,那是他的脑浆。

不!!!

痛,好痛,好可怕……

孟祥浑身战栗,那是一种来源于精神记忆的抽搐感。

半晌,他才看到自己还在颤抖的手。

“我…没死?”

“你已经死了一次。”单斌的语气带着某种冰冷的病态,他拽起孟祥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看向悬于空中的木棺,“但你还没向可可赔罪呢。畜生!给我磕头!”

孟祥被按在地上,额头撞得砰砰直响。

他似乎清醒几分,开始叫嚷起来:“放开我,操|你妈的,放开我!我没错,没错!你女儿就是告状精,哈哈哈哈,我杀了她,大家不知道多高兴呢!大家都说我没罪,我没罪!她活该去死。”

单斌升起难以遏制的愤怒。

“你说谁活该去死!?”

男孩的个头很高,但脸还带着几分稚气,可那稚嫩中夹杂着狰狞的恶意:“就是单意,她该死!”

单斌怒吼:“该死的人是你!”

“我没错——!”

单斌死死盯着他,很久很久,然后松开手。

白藏稳稳当当地趴在他的头顶,小脚前后晃荡着,语气充满灵动的好奇:“不杀他了吗?”

明明怨恨不减反增,怎么反倒停手了呢。

单斌摇摇头:“这样不够,还不够。”

死很容易,但这个畜生绝不能这么轻易死去。

他想一刀了解这个畜生。

但这根本无法解他心头之恨。他要折磨这个畜生,让他经历最痛苦不堪的死,让他痛哭流涕的忏悔罪恶,让他堕入地狱。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畜生只是说:

——我没错。她活该去死。

然后他发现,原来最让人痛恨的不是无法报仇,而是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罪恶伏法。你可以杀死他,但你永远无法杀死那个人心中的“孽”。

在那人心中,可可的死什么都不算。连一次错都算不上。

这算什么啊。

这究竟,算什么。

单斌想把他扔进十八层地狱,从油锅血池到刀山火海,让他一一品尝。单斌想举起刀,亲手将他剁成肉泥,为女儿报仇。

可他还是恨。

他恨这个社会的宽宥,恨杀人者的理所当然,恨女儿离去后只留下一抔黄土、一张封存在警局的尸体照、还有几句“告状精”的谩骂。

眼前这个人,让他觉得杀掉百八十遍都不够解恨。

“如果你不懂忏悔,最起码,我会让你懂得…”

“什么叫无法逃离的痛苦。”

……

……

孟祥从睡梦中惊醒。

他忍不住颤抖几下,眼中布满恐惧。

女孩照常敲三下门,而后推门而入。不管他在门后堆放桌子还是杂物,都挡不住女孩纤细的手臂。女孩身上的青斑越来越黑,眼眶里掉落着黑珍珠,盯着他的眼神就像怪物在思考着从哪吞下他的头颅。

但女孩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看着他。

这是他的同学,是住在同小区的邻居,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是他讨厌的好学生。

也是他……亲手杀掉的人。

那天他打碎窗玻璃,刚好被单意撞见。他不在意老师的批评,但他知道,老师一通电话过后,等待他的又是一顿毒打。

而这一切,都是单意造成的。

在这个班上,他最讨厌的就是单意。

老师总是夸奖她聪明乖巧,就好像反着在说他蠢笨讨打。老师甚至让她管着他们几个坏学生,顾名思义,什么“以好带差”。

他才不要学好。好学生,都恶心透了!

尤其是单意。

天将明,最后一丝暗色摇摇曳曳,星光欲坠。

啊啊啊啊啊——别过来!

孟祥抱住脑袋,无声呐喊。

这是他最渴望到来的时刻,却也是最恐惧的。因为天一亮,这个盯着他的可怕鬼尸就会消失无影,但与此同时,他也会再经历一次被砍成肉泥的折磨。

女孩的脚步轻飘飘的,却沉重地落在他的心上,就好像告诉他闭上眼也没用。

然后,他听见咯噔一下。

“第一刀。”手臂掉了,好痛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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