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此番苦战,汉军也急需调整,故未再强攻沧州。全军歇息一日,修葺兵甲、养足精神。

林浊随着武月等人在全营巡视一番,嘘寒问暖、鼓舞士气。营寨浩大,这一圈下来,竟已是日头西下,渐趋黄昏。临到末尾,武月还要去察看被俘的忽齐儿、帖帖尔等人,准备耀武扬威一番。

林浊心中不忍,不欲跟随,便寻了个由头,推辞不去。武月似有不悦,可老陈头却是瞧出了端倪,帮忙打着圆场将事情遮掩了过去。林浊才得以脱身。

可待分别之时,老陈头却神神叨叨探到林浊身前,说道:“小子,你若无事可到寨门口候着,老头子有个礼物要送你,莫谢!莫谢!”

其实自刘守信一事后,他与老陈头已起了芥蒂,虽未公开决裂,可关系大不如前。林浊觉得老陈头太过狠辣,与先前的温和老者形象相去甚远。可是,他也不得不佩服此人心计之深沉、思虑之缜密,自己恐怕是莫不能及。

也是如此,他尽管轻哼一声,以示不屑,但还是架不住好奇心使然,依旧去寨门口候着。

这一候便是大半个时辰,日头都已完全落下,四野却仍是空旷旷一片。

莫不是这贼老头存心诓我?那有有何意义呢?存心拿我打趣?林浊不明所以,只得摇了摇头,正欲转身离去。

恰在此时,却突闻蹄声隆隆、惊天动地,似有千军万马正奔腾而来!

林浊定睛望去,却见烟尘尽处,惊现万千骁勇骑士!而为首者,面色清朗、勇武有力,一缕苍髯更显威严。

待看清此人模样,霎时间,林浊手中物事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一双眼睛竟已微微泛红。

而与此同时,却听一声高亢呼喊陡然响起:“大哥!”

这一声,实在等了太久太久……

那人似乎也认出林浊,顿时快马加鞭,飞驰而来!不多时,便已近到林浊身前。

此刻四目相对,感慨万分,两个刚强汉子竟都无语凝噎!

自然,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二弟秦卫!

相别不过两年,却已物是人非!当初那个丰神俊朗的花样男子终是不再。

此刻的秦卫,目光深邃、鬓发斑白,一缕如戟苍髯巍然矗立,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也多了些忧郁深沉。

林浊再望去,却见他身形依旧孔武,只是左臂……左臂竟空空如也!

林浊立时惊问道:“二弟,你的左臂呢?”

秦卫却是淡然一笑,轻言道:“那日袭营为奸人所害,自此便失了一臂。不过无妨,弟弟我早已习惯,一只手照样可以策马杀敌!”

他虽说得轻描淡写,可林浊依然能感受到其中的惊心动魄与艰辛不易!他以残躯之身,竟能突出重围,还拉起这样一支队伍,其中辛酸自不消于外人说!

秦卫见林浊黯然神伤,立时爽朗笑道:“大哥,看我给你带来什么礼物!”

礼物?

林浊尚自诧异,却听秦卫喝道:“将人带上来!”

紧接着,几名雄武卫士拖着个五短身材的胖贼子大步走来。只是遥遥一看,林浊便认出此人正是马铁骝!

“跪下!”待到林浊等人身前,那几名卫士猛地将马铁骝踹倒在地,疾声喝道。

马铁骝好似丧家之犬,惶惶不安!待见了林浊,立时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林大帅饶命!林大帅饶命啊!小的只是一时糊涂,今后愿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

秦卫一声冷笑,说道:“大哥,我听裕亲王号令,在这贼人退路设伏,一举将之击溃,其余匪众或死或降,而这贼子我就交由大哥处置了!”

林浊正自惊愕,秦卫忙在他耳边轻语几句。

原来,辽东之役后,老陈头即派人赶赴关外,协助秦卫收拢残兵、征召汉民,拉起了一支一两万人的队伍。而这两年,秦卫一直据山为王、按兵不动,直到此时才突然入关,杀金人个措手不及!

老陈头这番布局当真长远。可不知怎的,林浊却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林浊瞧着马铁骝这副怂包模样,一脸厌恶!马铁骝残暴狡黠、反复无常,他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没料到他好歹也曾是一方霸主,竟会无耻至斯!

不过,他也无权处置了他,只得说道:“二弟,先把这厮押下去严加看管,你我兄弟重逢,自是要好好聚聚!”

秦卫立时慨然回道:“是呀,重逢不易,可惜三弟他……”

言语未毕,两人皆是沉默起来。那个开朗明亮的翩翩少年终是再也回不来了。

林浊拍了拍秦卫仅存的右臂,叹道:“等此间事了,我们再去辽东,好好祭祭三弟,还有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尘终归于尘,土终归于土,一切都将会过去!

……

强敌被歼、新锐来援。

这一夜,汉军营中一片喜气。林浊与秦卫久别重逢,自是诉不完的衷肠、喝不尽的烈酒!

可无人发觉,就在众人觥筹交错之际,一只黑色羽鸽已悄然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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