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至丑时,喊杀声渐弱,沧州城终是要归于平静。战事即已进入尾声,林浊留下季英继续处理善后之事,自己就先回营歇息去了。

昨日老陈头领着秦卫、火凤凰等三万兵马南下,适才自己又带季英等三万人攻入城内,此时营中只有赵龙麾下的万余人马。

待回到营内,林浊本想先去上秉战情,可见武月行宫灯火暗淡,猜想许是已有人早作通传,她先且歇着了。

念及此,他不由摇了摇头,准备回去休息。激战一宿,也是累了。可突然间,却见一顶墨绿色的圆圆营帐仍是灯火通亮。这营帐不是旁处,正是关押忽齐儿与小柔之所。

原来,在林浊的刻意安排下,汉军将忽齐儿、小柔及帖帖尔、马铁骝分关两处,忽齐儿、小柔身无枷锁,只是被囚在房中,不得出去。帖帖尔、马铁骝则是身缠铁球脚链,稍一触碰就当当作响,连正常行动都极是不便,更惶论暗中逃窜。

今日吴天之死,对他触动颇深,无数陈年旧梦都渐渐泛了出来,往事如歌,故人难忘啊。恍惚间,帐中两人的身影终是愈加清晰,一颦一笑都似乎近在眼前。鬼使神差般,竟迈开步子,朝这圆圆小帐走去。

……

忽齐儿、小柔自被擒以来,饮食起居均在这帐内进行。汉军虽待她们也算不薄,但行动被禁、活动有限,总要找些法子来消遣。是以小柔便要来了些针线,做起了女红。

忽齐儿见之亦是新奇,开始有模有样学了起来。这些时日,竟是难得的清闲与放松。

这日夜里,她二人亦是忙得忘乎所以,顾不上休眠。若是旁人看到,定会大吃一惊,令人闻风丧胆的金国暗网首领忽齐儿竟然如小家碧玉般,玩起了针线。

别说,忽齐儿心灵手巧,这打起架来是把好手,绣起花来也毫不含糊。飞、挑、平、刺,各种针法信手拈来,还真有模有样。不过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她如今绣着的香囊上,分明用红丝挑出了一个“林”字。

就在她全意摆弄之际,忽然间,只听轻微一响,似有什么人步入,她立时抬头去看。

这一见,恍如隔世,时光仿佛都沉默了……

“呦!堂堂汉国大元帅竟有空来此。怎么?来耀武扬威的?还是乘着夜深来欺侮我等妇孺?”倒是忽齐儿先开的口,好一顿挖苦。

原来,自忽齐儿、小柔被擒以来,林浊虽一直暗中关照,尽可能为之提供方便。不过许是心中有愧,又或是军务甚忙,倒一直未曾来见。

久别重逢,见她二人还是熟悉模样,一个活泼似火、一个柔情似水,林浊顿时百感交集,轻声问道:“你们,还好吧?”

忽齐儿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故作不理。还是小柔温煦,柔声回道:“我们一切安好,大帅……大帅您还可好?”

林浊点点头。许久不见,小柔倒还是那副温柔神色,令人顿生疼惜。只是不想,这怯生生模样之下,竟隐藏个功夫好手。

许是被他盯着,小柔颇有些不自然,又或是念及前尘旧事,终怯生生道:“大帅,当初是我欺瞒于你……”

说到后面,已是声如蚊蝇。

想当初林浊确还有些气恼,可时过境迁,他早已释怀。小柔虽有欺瞒之举,却未有害人之心,反而一直对他悉心照料,甚至紧要关头还舍身相救,怎不令他动容。

不过林浊尚未发话,忽齐儿便道:“小柔,你可是从未加害过他,反是百般照料,屡屡搭救。不似某些人,眼见我们身处险境,还置之不理,连看也不来看,生怕沾上了关系。”

“齐儿,许久不见,你这张嘴倒是愈发厉害了。外头兵荒马乱的,你们进这营中,我还能顾你们周全,算不得险地,有何需求也尽可提嘛。”林浊不由苦笑道。

“呦呦呦!难不成我们还要感谢林大帅不是!那齐儿准备给你行礼咯!”忽齐儿仍是面带讽意,轻啐道。

“感谢就不必了,若想以身相许,我还可考虑考虑。”几番言语之下,林浊顿觉心情舒畅许多,不经意又口花花起来。

忽齐儿做了个恶心神色,忽然又一本正经问道:“今日夜里,我听得沧州方向杀声大作,现如今又停了下来。瞧你这副得意之色,莫非是攻下沧州城啦?”

林浊也不瞒她,默默点了点头。

霎时间,忽齐儿神色一暗,不再言语。她乃金族王室,自然要以家国利益为重,虽私下对林浊倾心,可毕竟立场相悖,沧州失陷,她又怎不神伤。

却见她黯然道:“既然沧州城破,你们下步是否准备南下夹攻我皇兄?”

忽齐儿乃暗网首领,见识不凡,一下就说出了症结所在。不过林浊不欲与她透露太多,只是敷衍道:“既来之则安之,旁事都无需再管,你们安心在此,我定护你们周全。”

“乱世浮萍,个人生死又何足道,却不知我的族人又会如何?”忽齐儿兀自神伤,哀哀叹道,先前的娇蛮神色已全然不见。

林浊我见犹怜,正欲好好安慰,忽齐儿却突然道:“林浊,你放我走好不好!即便是死,我也要与我的族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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