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偌大的客厅只剩她一人,许音站起身,眼神无比清醒,关了灯,陷入一片黑暗时,才终于勉强有了点安全感。

还没回来……是因为宋暖暖吗?

许音重新缩回沙发角落,抱着膝盖安静等着。

……

第一次见到沈听澜,是在考上大学的的那个暑假,七年前的一个雨夜。

福利院在锦山下,和锦山上的疗养院遥遥相对,许音和宋暖暖年龄相仿,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关系近了,有时也会被院长安排一起去疗养院当义工。

那天,天沉闷闷的,压得人难以喘息。

到了晚上,一声闷雷,雨滴砸了下来,把二人砸在了路上。

她们没有带伞,裹紧了义工外套的帽子在雨中跑着。

过往的车辆少得可怜,偶尔经过一辆,也是飞快驶过,溅起一片雨水。

也是在这个时候,许音在一条只有一盏昏暗路灯的小路上,碰见了沈听澜——他正被一群穿着西装的人围打着,拳拳到肉的闷响,可偏偏他一声不吭。

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动静,那些人停了手,朝她们看了过来。

他们说他在处理公事,要她们识相点快滚。

被围困的男孩也抬起头,阴翳的目光透过重重黑暗看向她们,眼神涣散又死气沉沉。

许音并没有看清他的样貌,只是那样一双眸子,就这么望进了她心里。

宋暖暖慌张地抓着她的衣袖说离开,然后报警。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许音觉得,她走了,那个男孩会被打死的。

宋暖暖拉着她要走,可离开小路的瞬间,她看见那些人拿出了打棍。

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见色起意,许音看着宋暖暖:“暖暖,去安全的地方,报警。”

然后她冲了上去。

打棍打在背上是真的痛。

还有男孩身上浓郁的酒气,不像别的醉汉一样难闻。

只是男孩也很无情,哪怕她给他挡了一棍,他也没半点反应。

而她背上的一块出血的伤留了疤,陪了她数年。

最终还是一句“我朋友已经报警了”,让那些人停了手。

他们对视一眼,又看向沈听澜:“识相的话就在文件上签字。”说完便离开了。

许音松了一口气,低头查看男孩伤势的时候,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哪怕眼下瘀血青红,脸颊有些肿胀,却仍能看出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冷漠。

他的唇角有血,染得唇色殷红,很诱人。

许音不自觉的舔了舔唇角。

他还喝了许多酒,淋了这么久的雨都能闻到酒味。

没人知道他被打了多久,只是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一条腿软绵绵的,不能用半点力。

许音想要搀扶,却被他一把挥开。

最终,她将一旁的打棍递给他,看着他终于撑着打棍做拐杖,踉跄着站起身,白色衬衫被雨与血打湿了,头发垂在眼前,像个落难的贵公子,朝路口一瘸一拐的走去。

“喂。”许音唤他。

本以为他不会停,没想到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声音冷漠:“你要什么?”

许音不解,走到他跟前:“什么?”

他皱眉,脸色死白,眼神涣散了下,意识似乎有些游移,却仍强撑着:“要多少钱?”

许音顿了顿,摇摇头:“不要钱。”

她的目光落在他迎着昏暗路灯的脸上,苍白的脸颊,殷红的唇。

黑暗和帽子遮挡下的她,脑子一热,抽风似的说:“亲我一下。”

沈听澜混乱的眼神有几秒钟的凝滞,很快嗤笑:“我最厌恶被人逼迫。”

可最终,他还是被人逼迫了。

——许音抢了他的打棍。

而她的初吻,也在抢了他的打棍威胁后,没有了。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碰,多一秒都嫌脏。

可是……却在许音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小路尽头一阵警笛声响起,宋暖暖冲了过来,声音娇弱带着哭腔:“音音,你没事吧?”

许音摇摇头:“我没事,扶着他吧。”

扶着他吧。

这句话,还有她身上的伤,都成了为别人撮合的红线。

刚刚碰她一下都厌恶的沈听澜,任由宋暖暖扶着他,上了救护车。

而她孤零零的上了警车。

她不知道救护车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宋暖暖怎么安慰的沈听澜,更不知道沈听澜的伤势如何。

可宋暖暖那么温柔,总是招人喜欢的,就像福利院的那些人,就像……沈听澜。

不像她,那么卑鄙。

那天晚上许音只记得,到医院时,她被两个警察姐姐扶着下了警车。

一抬眼正看见救护车上被抬下来的沈听澜抓着宋暖暖的手,抓的很紧,像是抓住唯一的救赎。

……

许音是被别墅外的停车声吵醒了,一旁的时针正指向十一与十二之间。

满客厅的黑暗,许音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蜷缩的腿早已经麻了,如百蚁啃噬一般,又痒又痛。

客厅外,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指纹验证的声音传来,客厅门“啪”的一声打开。

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男人走了进来,还带着淡淡的酒香,颀长的身影在门口壁灯的映衬下,勾勒出清雅的轮廓。

客厅的灯光大亮。

沈听澜的脚步在看见沙发上蜷成一团的女人身影时顿住,下秒平静道:

“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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