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遗食一口便可解毒。

剩下的肉,满川交给了回春堂掌柜,嘱咐他好生善后,给先前吃过瘦身丸的人都除去蛊虫,这药堂才能继续经营得下去。

又和祁冥在香雪城吃逛两日,待丘谷和长霓从东海采完寒冰回来,一行人便一块儿回了魔宫。

且一回魔宫,满川就被祁冥安排进了意欢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上假死生活。魔宫众人亦不得靠近意欢宫一里之内。这情景,瞧着还真神神秘秘,的确像是意欢宫里头正发生着什么要紧的大事。

可过去两日,满川也不大吃得消日子这般枯燥。一会儿在冰棺里躺躺,一会儿又去院中池子泡泡。想找谁说说话,也只有一个祁冥在她身侧,委实百无聊赖。

到了第三日,想来祁冥大抵是看出了满川的乏闷,便使个术法让院中一棵枯木开了花。那花一朵挨一朵开满枝头,毛绒绒的呈现红色羽状,满川瞧了,才发现枯木原是一棵合欢。

合欢树,合欢花。

虽知是假的,但毕竟给意欢宫这阴森的院子添上了几分色彩,也甚是不错。满川这会儿又在池子里泡着,便见前头花树树冠上掠过几只黑影,就连三足乌看着也可爱了一些。

还有祁冥一袭白衣靠坐在花树下,手里握着把剪刀,不知道在剪些什么纸片片。

说来他鲜少穿白色。今日一看,倒出奇丰神俊秀,清雅脱俗。说是九重天的仙君神君也不为过,且他分明还要更加出尘、不食烟火。

“魔君好兴致,在剪什么?”懒洋洋地趴在池子边,满川开始同祁冥搭话。

祁冥温柔望来一眼:“纸人。”

“剪纸人作何?”

“稍后施法要用。”

“施法?”满川一听来了兴致,立即甩尾出了池子,化腿后理理衣裳朝祁冥奔过去,“好像很有趣呢,我也帮魔君剪几个。”说着她接过祁冥手中精巧的宝铁剪刀和白纸,细细研究起来。

原本祁冥已经剪好的纸人落在他革靴边上,各个圆脑袋细胳膊,瘦瘦长长。满川便琢磨着提议:“瞧魔君剪的都太单调,未免无趣了些。不妨我剪些有胸有屁股的,方才丰富。”

“……罢,你随意便是。”原且想说什么,但祁冥看着满川兴致高涨,便也随了她去。

直到满川认认真真剪出十来个身段风流、玲珑有致的小纸人,他才徐徐开口:“本来都要变作腐尸,不值得你费心。”

“腐尸?”闻言,满川蹙眉。

继而见祁冥起身,攥着所有的纸人往半空一扔,一咒下定,便是一阵黑色浓雾弥漫,霎时间整个庭院都被笼罩其中,化为阴曹一般的亡域死境。

在那黑雾之间,半空的纸人倏尔不见。随之现出一排排身形挺立的人影,黑压压一片,看不清面目。满川好奇得紧,忙凑近了过去,两只广袖大力地扑了扑眼前黑雾。

视线这才渐渐变得清晰,她很快窥见了诸多烂肉黑骨,千疮百痍……竟真是一具具腐尸,并排站立。各个面容丑陋惧怖,挂着溃烂的腐肉,还隐隐露出森森的骨头,身上穿着破布褴褛,散发着阵阵腥臭气味,跟才从坟地里爬出来的尸首别无二致。

“……魔君想做什么?”胸腔直犯恶心,满川捂着鼻嘴连连又退回祁冥身后。

祁冥剑眉一扬,利落地一挥袖:“调虎离山。”待他广袖落下,那几十具腐尸一息间被尽数驱离。庭院又恢复如常。

满川这便狠狠吸了口新鲜空气。刚想问话,外头急急忙忙来了个魔兵,站在宫门口大喊:“禀魔君,有腐尸入侵!”

满川瞬间会意。原来祁冥所说的调虎离山,调的是他自己,自己使招支走自己,再来个瓮中捉鳖,真可谓做局老手,实在佩服。

“阿竖,去里间冰棺躺着,稍后丘谷和长霓自会护你。”随即祁冥又同满川交代一句,“本君去去就回。”

满川点头:“知道了,魔君。”

祁冥这才负手离开意欢宫,做样子处理那群腐尸去了。

而满川也乖乖回了屋子里间,躺入了冰棺,闭目装死。

她明白祁冥的意思,倘若魔宫真有内奸,那么那个内奸马上就要来了。来意欢宫寻她尸首,一并夺走鲲珠。

只可惜,此处根本无有鲲珠。有的只是陷阱。

慢慢地,满川感受到周遭隐约有着两处魔息,尽管藏得很深,但她依然能敏锐察觉。不用说,自是丘谷和长霓在暗处躲着,只等内奸现身然后将其一举拿下。

既已知局势输赢,满川不得不对内奸表示同情。

倘若他真现身,无疑也是走了险招。只是时间紧迫,内奸若真信了祁冥要拿鲲珠救她,再想给洛妆传信,必是来不及了。因为元神消耗吞噬鲲珠,同鲲珠融为一体,约莫也就两三日功夫。根本等不到洛妆再派人来夺鲲珠,只能靠他亲自动手。

所谓作为旁观者看局,乐趣就是如此了。扮演着尸体躺在冰棺里,满川静静等待,只盼着好戏赶紧上场。

可孰料越等越无聊,越无聊又越乏,不知过了多久,满川困意上头,眼看就要去会周公。恰在此时,一个轻盈的脚步骤然从高处落在地面,还伴随着一股明显的魔息。

……内奸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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