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府外,已等候了一刻多钟的张敬修,看着紧闭着的王府大门,叹了口气,心中微有些失望。看来今日要吃闭门羹了,这些宗藩还是害怕逾越礼制结交朝臣的,就连自己这小小的翰林院修撰都敬而远之。今日,他是特意穿着隆庆皇帝御赐的麒麟服来的,就是免得有人说他私谒宗藩。
张敬修摇了摇头,正欲离开时,王府总管带着两个小太监从里边迎出来。
王府总管一眼就看见身穿麒麟服的张敬修,见其转身欲走,忙快步上前道:“张修撰留步。真是怠慢张修撰了,还请勿怪。”
张敬修止住脚步,拱手道:“岂敢,是本官贸然来访,做了不速之客,要请王爷莫见怪才是。”
王府总管满面春风道:“王爷说了,张修撰乃是贵客,特命咱家来请张修撰入王府一叙,请!”
张敬修含笑应了,在王府总管的陪同下步入王府,过承运门、承运殿、存心门、存心殿,一直来到王府的后花园。
花园假山迤逦,曲廊飞檐,还有一小片翠绿的竹林。
一个三旬上下的男子,一袭棉布玄衣,丰神如玉,墨发披肩,在竹林前盘膝而坐,手中正抚弄着一具古琴,眉宇之间颇有些洒脱之意。
张敬修心知这男子应该就是郑王世子朱载堉,当下无声地向他拱手笑了笑,大方地在一旁盘膝坐下,瞥了一眼古琴旁的《新算学启蒙》,静静听着朱载堉抚琴。
朱载堉一曲弹罢,向张敬修清婉一笑,说道:“久闻张修撰声名,张修撰以万言廷策被陛下钦点为今科状元,乃是我大明朝开科举以来最为年少的状元郎,小王心实慕之。听父王说,状元郎要与我谈论乐律、算术,既是交流此中之道,我又素来不喜欢讲究什么官场规矩,便邀请状元郎在花园一叙,还请状元郎勿要见怪。”
张敬修笑着说道:“那实是要多谢世子了,在下也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交流学问,坐而论道,自是要无拘无束、轻松自若最好,只望世子莫要怪在下不知礼节。”
朱载堉诧异地看了张敬修一眼,见他双眸澄澈如水,非是顺意而言,不由添了一份好感,笑吟吟道:“状元郎名不虚传,难怪能将异国算学写得这般浅显易懂,实让我好生佩服。”
张敬修道:“世子谬赞,在下在京中就久闻世子为鸣父冤,筑土室于宫门外,席藁席独处十九年,诚孝感于天地。又闻世子通乐律、精研算术及天文历法,在下素来喜其中之道,因此从京中南下途径于此,便冒昧来王府求见世子,以向世子请教。”
朱载堉闻言,脸上微微动容,同时也有些心喜,只当张敬修是同道中人,方才会不怕逾越礼制,执意进王府与他相谈,当下兴致勃勃道:“既是如此,我等就不必多说虚言,便互相印证一番如何?”张敬修自是欣然从之。
朱载堉笑问:“状元郎想必也精通音曲,你觉得我方才那一曲如何?”
张敬修哪里懂得什么音曲,他只是为了求见朱载堉,才说要与其交流此道,因而老实说道:“好叫世子得知,在下对乐律之道实是一窍不通,只是对数学、格物之道有所研究,因在下担心再被王爷拒之门外,便在拜帖写上此言,倒是让世子看笑话了。”
朱载堉朗声大笑,觉得张敬修非是那种虚伪作态之人,乐道:“原来如此,其实,若非你这本随拜帖一同送进王府的《新算学启蒙》,还真会被父王和我拒于门外。”
说着即与张敬修谈论起算术:“这些年来,除了研究乐律外,我一直想要利用算盘研究珠算开方法,对数字进行开方计算,如今也算小有所得。”
而后便命人拿出一个横跨81档的特大算盘,在张敬修面前一边演示,一边说着他的开方法,直让张敬修看直了眼。
所幸张敬修在程大位那里学了些珠算方法,倒也勉强能跟得上朱载堉的思路,偶尔还能插上几句,让朱载堉更加有了谈兴。
张敬修不知道的是,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朱载堉不仅仅是一个音律学家、数学家,更是一个百科全书式的大科学家,其研究出的“十二平均律”震撼了整个世界。只是这样一位可比肩宋应星、徐光启的大科学家,在后世却声明不显,他的着作和创造也一直被束之高阁,其原因不过是他的朱明宗室身份而已。
张敬修想要将自己掌握的函数和微积分知识基础,在这个时代传授开来,从而让大明的科学家,通过领先时代的数学,去率先推开科学的大门,程大位和朱载堉就是他选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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