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修停步在外,毕恭毕敬朝斋里作揖道:“晚生张敬修奉父命前来拜见玄老。”
老者闻言,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些讶然之色,睁开眼睛看向门外的张敬修和游七,朗声道:“我道是谁会来看我这致仕老翁,原来是太岳家的公子,进来吧。”这老者正是赋闲在家一年的前内阁大学士高拱。
“晚生拜见中玄公。”张敬修进门又是一礼,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些紧张感。这点很奇怪,未混过体制的人,可能无法明白这感受。
比如很多很多新闻工作者在采访很多高官时,都可以侃侃而谈,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压力。但身在体制内,这一点就感觉很明显。特别得知对方是某高官后,要与之相谈时,自然而然就有一种压力,压在自己心口,令自己无法舒畅,于是众人就会拍马屁说,这位领导官威很重之类的云云。
眼下高拱虽只是个致仕老翁,但浑身上下仍是透露着锋芒毕露的傲然之气,使得张敬修感觉比面圣时压力还大。
“坐。”高拱吐了一个字。
斋内十分简单,案几上放着笔墨纸砚,除此之外只有一盏纱罩笼住的油灯,此外除了几本线装书外别无他物。
张敬修恭恭敬敬地坐在离高拱较近的右上首,游七随同坐在下首。
“太岳近来可好?”高拱先是寒暄道。
张敬修垂目答道:“回中玄公的话,家父一切安康。只是朝堂中诸事烦扰,家父难免为此忧心。”
高拱点了点头,端详着张敬修,微笑着道:“贤侄就是今科状元郎吧,你那万言廷策写得极好,其中见解颇合老夫心意。今日非在朝堂之上,老夫不过只是闲居之人,我与太岳又是至交好友,贤侄大可不必拘礼。”
张敬修这才抬起头来,将目光移至高拱脸上。不过为高拱锐利的目光所摄,张敬修就将目光放在对方那醒目的大胡子上道:“晚生些许书生之见,侥幸蒙陛下看中点为状元,今后也唯有将殿试策付诸实践,才可报陛下之恩,申晚生之志。”
张敬修这话暗露锋芒,高拱赞许道:“不错,应试之时,谁人都敢大放厥词、针砭时弊,可多数不过只是空谈而已,为官后抛却初心的不知凡几,你年纪轻轻就有此心,已是十分难得了。”
接着又瞟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游七,话锋一转道:“贤侄此时应为翰林,今日为何会来此地?太岳让贤侄前来又有何事?”
张敬修暗道,看来高拱还不知道徐阶将要致仕的消息。当下从袖中拿出老爹的信件,边递给高拱边道:“因晚辈奉皇命赴江南公干,家父便特命晚辈顺道送一封信给中玄公,请中玄公过目。”
高拱接过信件拆开,见信写得并不长,只寥寥数语:肃卿足下:公夙有匡扶天下之志,辅弼国家之心,然公抱大器于乡,使居正未能与公同辅朝政,实为憾事。今天下诸多积弊,三尺之法不行于天下久矣,非公回朝主政莫能革除。公曾与居正言:若能同在阁为相,必与君共匡扶社稷,建立千秋不朽之功业。居正时刻牢记此言,今时机已至,不知公之心如何?临书仓促,不尽欲言。谨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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