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先是一怔,随后全身发热,每一处神经好像都在情不自禁地跳跃鼓动。
最后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确定。
他打破了纪九韶的规则,他确定。
确定到抑制不住的咧起笑,眼睛弯成一条缝,对着屏幕里听不到的人说:“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啊。”
可惜江弈没来得及高兴得太久,半分钟后,他接到了将近大半年没见过的电话。
电话里的男人怒气冲冲,高分贝的吼声震得他耳朵一寂:“晚上给我滚回家里!哪也别去!不然就永远别回来了!”
看着被挂断的通话,江弈脑袋瓜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声音,嗡嗡作响。
每次电话都占线打不通,半个月前的留言到现在也一直没有回复,是什么才让老头终于想起联系他这个儿子了?
江弈望着窗外一高牵着一矮的行人走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江家原本不富裕,只有几间祖父那辈传下来的老房子和十几亩地,而且地处偏远,是已经不能住人的老房子和荒芜多年没人开垦的地。
江爹二十岁的时候,还在建筑工地里搬水泥,白天吃工地的大锅饭,晚上跟工友睡大通铺。
直到政府为促进C市经济,开始扩建市里第二个机场。选址正好囊括了江家的老房子和土地,从收音机了听到消息的江爹扔下水泥,一脚踹翻一斤米拌着八两砂石的大锅饭,在工友们惊恐的目光里,揪住工头的领子按进饭里,声嘶力竭:“这破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吧!”
工友们再次看见江爹的时候,是在电视机里,红地毯上衣冠楚楚的新企业家笑着领奖。
后来,暴发户的江爹抓住郭嘉推行的新政策,从单纯承包建筑向绿色环保型建筑转型,近些年更是一股脑将新能源、新材料和节能技术往建筑上套,将腾跃搞得越发有声有色。
腾跃表面上听政策的话、跟政策走,还处在国家八大扶持项目的行列里,企业自然蒸蒸日上,迄今为止获了好些个市里颁发的奖,成功跻身C市企业排名前十。
在外人眼里,江爹真的很成功。
酒店住到乏味的江弈打包行李,回江家大宅。
在大宅的门口,电棍又一次横挡在他前面,他又一次遇见了那个拎着电棍忠于职守的保安。
“先生,这里是私人住宅,你没有预约。”
江弈冷漠地踢开行李箱,撸起袖管一拳头甩过去,电棍应声落了地。
老子进自己家还要你个保安首肯?
前来迎接少爷的江家老妈子,就见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江弈一拳一脚,保安一边护着头一边对着呼叫机喊人。
刚跨进大门,迎面一道黑影袭来,江弈反射性让开,黑影砸在后面的门槛上,回头看,是一本硬纸板作封面的书。
“你像什么样子?!在家门口跟保安打起来,啊?!你嫌你还不够丢人?”
客厅里,怒容满面的江爹两条眉毛上下不规律的抖着,好像随时会冲过来揍他。
江弈小时候挺怕他,因为江爹年轻时候在工地里干过活,提水泥、砌墙、运钢筋,不止跑的比他快,手上还有厚茧、力气很大,打人格外疼。
过去江弈闯出的几次大祸都以被江爹打一顿告终——小时候因为收保护费被他提着鞭子抽过,中学开机车撞到人被闹到公司门口,他爹道歉赔钱,完后把他从少管所拎出来赤手空拳地揍了一顿,那次腿被打折了送去医院。
所以他在高中前,闹归闹,浪归浪,祸闯太大遇上他爹还是得挨打。
但从他高中开始,江爹一头茂密的头发不知何时开始悄悄地掉落,大概是办公室坐太久了,一身钢筋铁板肉开始化成肥肉,打人也不那么疼了。
现在,他正直青年,江爹日垂西山,不过两人的脾性都没变。
四年没见,迎面就是一本杀伤力极强的书。
“帮我拿瓶红花油来。”江弈揉了揉自己酸疼的右边下颚,刚才那小保安的王八拳还挺疼,要不是他少了一只手用,早把他打趴在地上。
老妈子“诶诶”了几声,连忙去拿东西。她照顾这对父子多年,深知待会要吵起来。
“啪!”又一本书被重重拍在桌上,给江弈拿行李的李嫂被这声音震得一抖,离开的步伐更快了些。
被他无视的江爹脖颈上涨出好几条青筋:“跟你说话你聋了听不见?!二十多快三十岁的人头上还顶着白毛,想干什么?!二流子还是地痞流氓?跑出去几年还是没有出息的玩意!”
江弈掏了掏耳朵,直言问:“喊我回来什么事?”
江爹在公司媒体仆人面前都是一脸平易近人的样子,唯独面对这个逆子的时候怒不可遏:“我是你爹!我喊你回来你就得给我回来!”
江弈不耐烦地走过去,坐到沙发上问:“到底什么事。你不说我回屋睡觉了。”
“你!”江爹气的胡子跟钢针一样竖起,胸膛起伏了半天,语气僵硬道:“你明天晚上,跟我去个宴会。”
“去干嘛?带我出去不怕掉了你企业家的面子?”江弈抬了抬自己的右手,“手还瘸着,不出门。”
“你就是脚瘸了也得跟我去!去道歉!”
江弈诧异:“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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