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涟和阿煦时常离开药庐,便只剩下铃铃和另一个叫小槐的村女。
小槐挑水、劈柴、做饭、洒扫。铃铃只负责换药、洗漱等。
安平晞第一次接触山野间的女孩,只觉得一切都新奇有趣。
铃铃爱说爱笑时刻精神饱满,养伤期间原本是痛苦漫长而枯燥的,因为有了她,才不至于太过难熬。
小槐年岁比她俩大,极为勤劳能干,性情拘谨不喜多言,只默默干活,忙完就径自回家去了。
安平晞终于可以起身行走后,铃铃便带她去院子散步,教她认篱笆下不知名的药草和野花。
这日午后,两人正坐在花藤下晒太阳,铃铃忽然精神一震,道:“我听见马蹄声了,你那漂亮哥哥应该来了。”说着便转身跑出了院子。
安平晞颈后绕着层层叠叠的纱布,行动不便生怕牵动伤口,因此来不及细问,只得坐在原地等着。
她口中的漂亮哥哥是二哥吧?她曾不止一次讲过那夜二哥带她冒雨求医的事,神色间满是羡慕。
马蹄声由远及近,安平晞便再也坐不住,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沿着院中鹅卵石小路往外走去。
她尚未走到门口,就看到绿意幽幽的竹林中有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正朝这边奔来。
“二哥,你总算……”待看清那人身形面容,她不由讪然。
来人并非安平曜,而是多日未见的云昰。
她所认识的云昰,从来都是神采飞扬,从头到脚光鲜耀眼目。
但此刻面前之人却是一身素服,就连发饰也换成了两指宽的素白缎带。
她知道天同帝驾崩了,曾听铃铃说过,当时也并未在意,反正是迟早的事。
可她没想到会在此遇到云昰,望着顿在两丈开外的他,窘地手足无措。
恰在这时,风涟和阿煦各牵着一匹马回来了。
安平晞认出阿煦牵的正是云昰的青骢马,明白他们是一起过来的。
“先生,”安平晞求救般的唤了一声,道:“你们可有看到铃铃?”
“她回家去了。”阿煦道。
站在原地的云昰突然神色阴郁,大步走了过来,安平晞来不及躲开,他便已到了近前。
“安平晞,你如今眼里已看不到我了?”他忽地欺身过来抓住了她的衣襟,眼中戾气横生。
他脸上原本的稚气和青涩荡然无存,变得深沉阴鸷令人生畏。
前世天同帝驾崩后安平晞就再没见过他,所以并不知道后来的他变成了什么样,只偶尔听过一些匪夷所思的荒唐行径。
“见过太子殿下!”她如今面对的是一个受了大刺激不太正常的人,而且身上有伤难以自保,只得先服个软再设法抽身。
风涟已到了面前,神色慌张道:“殿下快松手,小心碰到伤口。”
云昰怔了一下,冷笑道:“她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能受什么伤?”
安平晞面色蓦地冷了,抬脚狠狠踹了他一下,趁他不备一把拍开他的手,挪过去躲在风涟身后道:“此人没心没肺,先生何必同他多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无不夹枪带棒,风涟左右为难,好容易安抚下来,忙命阿煦去打水侍候云昰洗尘,自己带着安平晞先进去了。
阿煦将盛着清水的陶盆端到墙边石台上,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搓洗双手,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道:“殿下,小姐如今伤势见好,您不应该开心嘛,怎么见面还吵架?”
云昰皱眉接过棉巾,擦着手上水渍道:“小孩子家,少管闲事。”
说罢将棉巾丢给他,大步往屋里走去。
厅中不见人影,说话声从侧面的东屋传来,云昰忙匆匆找了过去。
刚掀开帘子,就见安平晞伏在榻上,长发尽皆拢于一侧,松散的领口下隐约现出一抹雪玉般莹润的肩背,而风涟竟毫不避讳地坐在榻沿。
他不由得恼羞成怒,几乎想也不想就冲过去挡在了风涟面前,气急败坏道:“先生是读书人,竟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怎可光天化日之下解女子的衣衫?”
风涟晃了晃手中染血的棉纱,莫名其妙道:“殿下,难道大夫给病人看诊要蒙着眼睛?”
安平晞把脸捂在枕中,咬牙切齿道:“云昰,你给我滚出去。”
云昰这才明白过来,一时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听风涟又解释道:“平时换药的是个小姑娘,但她如今不在,方才殿下无故动手,我见安平小姐伤口处似有血迹,情急之下只得冒犯了。”
云昰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竟看到铜钱般大小的血窟窿,虽已逐渐愈合,但依旧触目惊心。
最诡异的是伤口下方的肌肤上,隐约现出一片红纹,就像画上的去一样,云昰正待看清,安平晞已经反手用袖子遮住了,颤声道:“你还不走?”
云昰心头刺痛,再不忍多看,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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