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寂静的宫廷中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凄厉的寒鸦声,谢棠的长翎宫中点着熏香,地龙熏的满殿都是袅袅余香,她已经连着几日都没有睡过好觉了,梦中总是被噩梦惊醒,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

“什么时辰了?”

谢棠掀开纱帐,坐在隔间中打盹的宫女赶忙爬了起来,“娘娘,才寅时呢。”

谢棠下了榻,站在窗边,浓稠的夜色下什么也瞧不真切,她仿佛被这夜色裹住了,难受的透不了气。

冰凉的空气中交杂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腥味,堵在喉头中令人作呕。

这里的一切都让谢棠觉得恶心。

“娘娘,窗子边上凉,您小心冻着。”

谢棠披着一件大氅,突然问道:“陛下还昏睡着吗?”

“大公主午后差人回了话,陛下已经两日未醒了。”

顺帝在经历了前一阵子的疯癫失智之后,就开始陷入了漫长的昏睡,宫中已经沉寂太久了,久到谢棠感觉她已经在深宫中过完了这一生,可到头来,她往回一看,却发现所有故人都还站在原地,她以为的过去了、算了吧,原来都只是难医的执念。

“娘娘!”

长廊下突然传来了一身尖锐的叫喊声,谢棠皱了皱眉,站在她身边的宫女推开门走到外头,轻声呼和道:“也不看看这会子什么时辰?大呼小叫的,不要脑袋了吗!”

“姐姐,要不是有天大的事情,奴才也不惊扰娘娘安睡啊!”小太监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他大概是走得急了,衣裳上沾满了泥浆,“外头……外头出事啦!”

一声沉闷的钟声响了起来,快天亮了。

烛都郊外山头上开始冒起了青烟,那是早起的僧人们开始点香扫地,供奉神佛。

丝丝缕缕的青烟在山间弥漫,烛都中不知谁先点亮了烛火,紧接着大街小巷都亮了起来,护城河上睡了一夜的野鸭子扑腾着翅膀,正准备在水中啄一尾寒鱼,它脑袋刚低下,水中响起了一声闷响。

一抹亮光倒映在了墙角,那是把长刀。

几滴鲜血悄无声息地溅落在了湖面上,慢吞吞地晕开了,最终成了湖中心一道可有可无的涟漪。

天已经蒙蒙亮了,但因着苏知玺的身子,整个定北王府都将早起的时辰往后调了调,省的有莽撞的小厮吵醒了苏知玺。

卧房内暖意融融,苏知玺被傅九襄抱得紧,睡醒后只觉得后背粘的慌,他伸手戳了戳傅九襄的胳膊,轻声喊了一句:“九郎?”

傅九襄半睡半醒,听到动静下意识就将苏知玺搂进了怀中,他迷迷糊糊地吻了吻苏知玺的脑袋,“再睡会,早着呢。”

“主子!”外头传来千山的叩门声。

傅九襄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他披着外袍开了门,面色不悦地瞪着千山。

“进来说。”

千山面色讪讪,他看了一眼里头,“公子可醒了?”

“千山大清早过来定是有事回禀,九郎,你脾气好些吧。”苏知玺的声音从帐子内传了出来,千山半跪在地上,余光落在赤着脚走出来的公子身上,后面傅九襄充满侵略的目光只让他如芒刺在背。

“主子,王蟾带兵杀进来了。”千山压低了音量。

苏知玺听后,当即问道:“细柳营那边呢?”

“昨儿细柳营的参将赵勐德从丞相府回去后,便整顿好了旗下能调动的一万兵马,在城郊拦住了苏文弘,王蟾就是趁着赵勐德带着人马出烛都之后的一个时辰,带兵杀进了烛都!”

苏知玺刚睡醒,对上从窗子中倾斜进来的天光只觉得有些亮,他伸手捂住了眼睛,这才问到:“城中百姓可有损伤?”

“属下尚且不知。”

“不过属下已经安排安插在城中的暗卫偷偷保护城中百姓了。”

苏知玺听后,轻声道:“九郎,咱们人手只怕不够了。”

如今定北王府的侍卫都被撤了出去,一批人被傅九襄派去了调查宫中太医,一部分在城中听凭千山的调遣,剩下的人都在城外,死盯着王蟾和苏文弘,如今又混进来了一个赵勐德,几方人马搅和在一起,这潭水只会越来越浑。

赵勐德是赵熙的胞弟,两兄弟都是武将,赵熙被派去北疆之后,细柳营中苏朗仪能直接吩咐的人就是赵勐德,苏朗仪此前一直按捺不动,并不是因为他手中没有兵,而是他不想动赵勐德。

因为,一旦动了赵勐德这部棋,就意味着细柳营,一分为二了!

细柳营是烛都的城防,除了能直接进入大内宫廷的御林军,烛都中能调遣的兵马就只有驻扎在城外的细柳营五万兵马。

如今赵勐德带了一万人马出了烛都,韦蒙趁着赵熙不在,擅自将四万兵马控制在了手中,再加上宫中的御林军,苏朗仪这一万人马若对上了里应外合的谢党,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苏知玺不信,苏朗仪会把赌注都压在那一万细柳营上!

像他那样的老狐狸,不是万无一失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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