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这片星辰废墟,萧千夜被人一把扣住肩膀拉到了另一边,帝仲一眼就看到他肩上大片的湿润,因为心痛眼眸微微一沉——那样奋不顾身扑过来救他,为了他重伤流血也没有哭泣的女子,原来真的只有在这个人的面前才会放下伪装出来的坚强,他见过她流泪,那是在被自己逼到情绪崩溃之时,近乎绝望的流泪,像一柄尖锐的利剑,时至今日依然刺得他心底一片绞痛。

但这样微妙的情绪仅仅持续了一秒,下一秒帝仲不动声色地收回所有的思绪,冷定问道:“她的伤怎么样了?”

“不好。”萧千夜紧蹙着眉头没有隐瞒,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咬牙,“火种被战戟打伤了,凤凰的躯体也被一刀一剑重创,我本想先把她送出去,可是稍微一移动她就控制不住的咳血,我只能先把她放在那里休息。”

“火种被打伤了?”帝仲一惊,回想起之前云潇那副满身鲜血却没有一丝火焰气息的模样,这才脸色惊变快速扫了一眼仍在游荡的神堕,低道:“不能拖了,我们得分头行动,你去找破军,我去对付剩下的神堕。”

萧千夜扫了一眼黄昏之海的情况,不置可否地拒绝,紧握着古尘厉声反问:“神堕还剩五尊,其中一尊还是三分化相,你一个人过去送死吗?”

帝仲摇摇头,认真解释:“神堕虽无自我意识,但会被我的力量吸引一直紧追不舍,这样才能让你抽身去对付破军,他现在被重伤,你只要杀了鲲鹏就能逼他现身,鲲鹏有两种裂变形态,尤其要小心那只大鹏。”

两人心照不宣地互望着彼此,忽然,萧千夜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没有理会他的提醒,而是小声追问了一句:“她的伤是从后背贯入,要么是被偷袭,要么……就是为了救你吧?”

帝仲一愣,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危急关头计较这种事情,但没等他回话,萧千夜已经坦然地笑了笑,这一次的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露出不快的神色,只是很平静地保持着一个欣慰的笑,继续说道:“果然还是她会做的事情,她会不顾一切地去救她在意的每一个人,不过也亏得她救了你,要不然这会不仅破军能趁机逃入极昼殿,上天界外围的神力结界还会彻底消失,神堕也会离开此地在整个人界大开杀戒吧?”

“上天界外围有风冥守着。”帝仲淡淡的接话,对他的态度有一闪而逝的意外,又担心的往远方扫了一眼,虽然眼下无法用点苍穹之术感知情况,但从相对稳定的神力流转来看,永夜殿和黄昏之海的惊变影响应该还不严重,“很早之前我就让他悄悄封印了黄昏之海所有的空间之术,并且让他务必留在外围静观其变,只是没想到破军体内会有如此之多裂变的神堕,他们直接摧毁了整片黄昏之海,星辰的碎片会在爆炸的威力下砸向流岛,他必须在外面守着才行。”

“嗯,舒少白也来了。”萧千夜接下话,握着古尘习惯性地转了一圈,听到这句话,帝仲轻轻地叹了口气,想起至今音讯全无的其它同伴,一种惭愧从心底蔓延,如同一柄看不见的薄刃搅着的心脏一阵阵剧痛,语气低微的无奈苦笑,“是吗……真是可笑,最后为了诛魔而奋不顾身的人,是曾经被上天界伤得最深的人,上天界不配被奉为神,这个世界理应回到人治的时代。”

“上天界对你很重要吧?”萧千夜的声音很冷定,说出的话却如此直接犀利,“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破军也不会不识趣非要和你过不去,你为什么选择冒险杀破军?真的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心系苍生的圣人,还是想保住上天界最后的颜面,不能让你们自己人一手养出来的魔屠戮人界?”

帝仲沉默了片刻,到底是曾经和他五感共存的人,这样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竟然被他毫不掩饰地揭露,低道:“上天界不需要再被奉为神,但……我私心希望也

不要被贬为恶魔,它毕竟是我数万年以来唯一的归宿。”

萧千夜的眸光晃动,他可以从零散的记忆里看到帝仲的过去,许久,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他认真的说道:“十二神能去往上天界,你是那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是你一路披荆斩棘扫清了全部的障碍,这才让你们从“人”蜕变成为“神”,所以你也要担起它最后的责任,就如预言里说的那样——帝星起,天地对饮,日月同辉。”

“预言吗?”再次听到这句梦魇般萦绕上天界数万年的预言,帝仲的神色却是颇为迷惘的,最终只是喃喃,用轻到听不见的声音道,“很早以前我就说过,潋滟预言里的那颗帝星九千年前就已经死了,重生的帝星不是我,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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