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气

“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夏海歪头表示疑惑，听江冬说了好久清仁市好玩的夜市以及她高中逃课的好玩事情，夏海难得可以开始喋喋不休地炫耀自己的洛衿了，结果就被江冬突然来的这么一段给打断了。

“嗯……怎么说呢，”江冬捏着下巴，“我觉得这个就是在扯淡。人之初性本恶，那有什么纯善的天性。你如果说给一个人一千万，让他弄死自己最亲的人，而且也保证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和后患，你猜猜世界上能有几个人不答应？一千万啊，买点房子车子，一辈子那还不是什么都不愁了。”

夏海嘴刚张开江冬就伸手做了个停下的动作，“当然啊，我知道你大概可能或许应该有几率是不答应的那种人。不过，我管你是不是呢，我交朋友可没有那么高的道德要求。”

“而且……”江冬笑着，脚一晃一晃，“我可是那种都不需要一千万，给我个百来万我就会满口答应的人。甚至，我真的经常希望世界上就这样天降一个魔鬼，给每个人都开条件，最好是搅得所有人都原形毕露丑态百出得好。”

“欸？”

江冬又笑了一声，带坏像夏海这样的人，真是会让人上瘾，而且她那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着而且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对你很友好的表情，真是会让人不知不觉就说出心里话，“呵，我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其实是被领养的，直到15岁才到了现在这个家庭。呵，不可思议是吧，所以嘛，我就很希望其他人也能体会一下一直在各种领养家庭里面辗转的感觉还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但是你的那个洛学姐……”江冬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洛衿的时候，以及那次在草地上洛衿一个人在那里静静地欣赏一朵花的时候，那两次和她眼神对上的时候，江冬就知道自己和她既是一类人又不是一类人。

不幸的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磁场，看一眼就能分辨彼此。

江冬撇了撇嘴，“她，一看就是那种，啊我自己是孤儿所以我不希望再有人体会到这种苦，啊我要把一声都奉献给这个事业，让世界上少一些流离失所的小孩。哈哈哈哈哈。”

江冬用着一种捧读的语气假装着洛衿说话，最后还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笑不出来了，冷哼了一声又换了条腿架着。

“……”如果是别人，用这种语气学衿衿说话，夏海觉得自己说不定会动手打人，但是夏海感觉，其实江冬是没恶意的。

“他们管这叫什么来着？没有悲伤，就不会有慈悲。对对对，大概是这么个说法。世界上有两种人，踢到了石块摔跤之后，把石块搬走不希望别人也摔到的人，和我这种恨不得其他人也在这里狠狠摔一下的人。”

“你呢，你也差不多吧，如果下次开班会班上另一个人也被班主任冷嘲热讽了，你肯定会觉得舒心一些吧？这才是正常人的人性啊。”

但是洛衿……江冬知道，看花那天江冬心里就知道，原来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人，可以做到明明经历了不幸却不像自己这样满心戾气，让人畏惧，让人讨厌，让人……羡慕……

“嗯……”夏海也挠挠头，皱着眉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怎么说呢，我好像，又希望不会有人再像我一样那么难堪地挨骂了，但是要是真有人也被骂了，我好像真的会觉得有一点点开心。”

江冬原本只是因为最近几天心情烦躁，刚刚甚至忽然间都已经觉得，不吐不快，就想借着烦躁的心情吐槽一下她那个洛学姐，即使失去夏海这个好朋友好室友也无所谓了，结果没想到夏海却真的认认真真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还很诚恳地说了她的想法，倒是让人觉得意外。

看来她和她那个洛学姐，还真是一类人。

“算啦，”江冬站起来，揉了揉肚子，“天都黑了，我也饿了，托你的福我心情比之前好多啦，我们去吃饭去？”

下了看台之后，夏海还在默默地思考，被江冬撞了几下肩，“哎呀，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还真的想起来了，难不成还要写出一篇论文啊。”

吃饭吃到一半，夏海嘴里嚼着肉丸子就忽然正儿八经地和江冬说了一下关于为什么自己那么脑袋空空但是大家都好像很有思想的样子的烦恼，惹得江冬不顾形象地大笑了好几下，旁边桌的男生都看了过来之后江冬才被夏海捂住了嘴。

“不行了哈哈哈哈，哎哟我的夏海啊，你怎么傻得这么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