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还我!”谢辰有些恼,伸手去抢。

谢潺戴玉扳指的拇指从那绣歪的青竹上摩挲而过,动作利落地揣进怀里,“诶,到了我谢潺手里的东西,是要不回去的。”

谢潺好竹,图个清雅,所居之处半院子都是竹林。谢辰礼轻情意重,是用了心来谢。

她自小讨厌女红,谢潺从前逗她,让她将来给三哥绣个被面和床帐。

二哥笑话:“老三,你妹妹连块手帕都绣不出来,别青天做梦了。”

瞧瞧,这不是绣出来了嘛,旁人可没有。

“既然三哥收下了,那便两清了。”谢辰道:“旁的事情,三哥当我一概不知。”

谢潺扬了扬眉,满意道:“跟聪明人打交道,自在。”

谢潺站在廊下,目送谢辰撑伞而去,夏雨里的背影单薄而坚韧,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也看不透。

从贺裁风嘴里套话太易,贺家与谢家交情不多,谢辰肯费心帮贺裁风,定是因为中间那个人。

蔺长星。

一个跟谢辰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连谢潺也没见过两面。

谢辰愿意为他徇私,愿意为他拿别院的事威胁自己,更愿意为他,亲手绣了帕子来堵住他这三哥的嘴。

这三件事,平日里谢辰一样也不会沾,此次一并做了,蹊跷得厉害。

他案卷看得多,心眼留得也多,冷声朝心腹交代道:“两头盯着。”

宴京这场雨足足下了三日。泽润万物,暑气被浇褪两步,雨停的那日,国师陆千载回京了。

宴京百姓久闻其名,夹道恭迎,鼓乐喧天中旌旗、寿扇气势恢宏。十六名仪鸾使抬着的绘彩百兽步辇之上,陆千载正襟危坐,不时朝百姓点头。

谢辰站在一家铺子前,被街上的人挡住去处,冷眼瞧这浩荡阵仗。

她只知此人是前任国师申礼行的弟子,却不想如此年轻,才三十岁不到的年纪。面容精美凌厉,即使不曾见笑,眉宇间也带着股隐隐的邪气与玩世不恭。

他的师父申礼行继任国师时,已是知天命之年,华发白眉,一丝不苟。人前总是一袭金纹黑袍,暮气沉沉,让人无端压抑。

然而这位新国师的风格与申礼行却大相径庭,满头乌发披散,头缠镶嵌红宝石的宝蓝色抹额,一身宽袖红衣,颈戴朝珠。

莫说他是国师,此人单从样貌上与“灵气”二字便沾不上边,反而妖气横生。

谢辰抬头望天,喃喃叹息道:“宴京城将将放晴,只怕风云再起。”

素织银铃一般笑出声:“姑娘放心,这回带伞了。”

离开金阙大街前,谢辰蓦然抬头往对面茶楼上看去,一个蒙面纱的女子凭栏望着街上。

她面无表情地离开。

等谢辰转身,茶楼上的女子才又看向她,问身边人:“四公子年满二十了?”

身后婢女如实道:“是,四姑娘是三月份的生辰。”

“可惜了这身好皮囊,也难怪他心里急,喝醉酒还念着。”

女子目送陆千载的步辇与仪仗远去,回想起方才谢辰淬冰的眼眸。姑娘家被逼到这个地步,任谁都会恨。

然而她的处境,还没到可怜国公府小姐的时候。

婢女提醒说:“夫人,咱们不能在外久留,回去吧?”

女子回到城东的别院,却看谢潺已经在房中看书候她,略有些惊讶:“三爷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顺道过来,干脆等等你。今日出去走一趟,胸口可舒坦了些?”

“解过闷好多了。”她笑了下,貌似无意道:“方才在茶楼上,有幸目睹新国师的排场。”

谢潺直接问:“瞧见四姑娘没?”

她如实说:“瞧见了。”

“盛染,”谢潺眼里凉凉的,双手捧住她的面颊,“别来诛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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