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得知能入宫侯夫人很是惊喜。

虽对于儿媳阿梨在宫里养身子一事觉得奇怪,但她想了一圈,硬是把功劳按到了太后身上。太后和阿梨同出一族阿梨又是受了无妄之灾卷进那等子谋逆之事里临产的时候摊上了这等倒霉事,太后定然是心疼阿梨才留她在宫里养身子的。

侯夫人也未多想得知能入宫看阿梨母子赶忙叫了嬷嬷将府里早就备下的各类物件都带上,宫里虽好,但孩子的小衣什么的自然还是她特意叫人用棉布一针一线缝制,洗晾了两三遍晒得软乎乎的,小孩子穿的才舒服麽。

还有襁褓也是料子是她早早送去寺庙里菩萨眼底下摆了一个多月的,受菩萨庇佑的。

侯夫人手忙脚乱命下人收拾好了,就等进宫了一出正院,先碰上了武安侯,深觉晦气隐忍片刻才同他点了点头。

却不料武安侯一副受了天大的打击模样,深深叹了口气,眉头皱得死死的。

侯夫人懒得理会心里暗啐一口,进宫看孙儿,竟摆出这幅丧气脸,也不怕折了她亲亲嫡孙的福气,哪有这么当祖父的?!真是一如既往不长进!

侯夫人在心里腹诽几句,倒也懒得与他争执,抬腿就朝外走。

到了府外,马车已经备好,侯夫人兴冲冲正要上马车,就被武安侯拉到了一边。

侯夫人自然纳闷,一脸嫌恶挣脱开,问,“你发什么疯?你要是不想去看孙子,那就别委屈自己了,我一人去就是。”

武安侯顾不得和侯夫人生气,平日再冷淡,可到底是老夫老妻的,看侯夫人一脸茫然,气道,“你快别说了!等会儿进了宫,见了苏见了儿媳,说话好听些,别上去给人家一通训。”

侯夫人听得直想翻白眼,很想送武安侯一句“要你管”,到底没说出口,只道,“我知道。我训她做什么,那事又不能怪她,都是那劳什子的卫家惹的祸!白白吃了这么多苦头,我还训她做什么?”说罢,狐疑看了一眼武安侯,问,“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这麽奇怪?”

往日武安侯怎么会关心三郎媳妇,也就偷偷摸摸哄岁岁那孩子,但知道武安侯偷偷补贴岁岁,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给武安侯留点面子了。

一大早就古里古怪的,真是莫名其妙?病了?

二人到底夫妻多年,武安侯也没蠢到那个地步,看妻子这个眼神,便晓得她又在心里嫌弃自己了,若说从前侯夫人还藏着掖着,但自打三郎官越做越大,妻子是越来越不把他当一回事了。武安侯自己宠妾灭妻,也没脸说什么,不耐烦摆摆手,喝退下人。

等人都走光了,武安侯没开口,先叹了口气。

侯夫人被他这一声声叹气,叹得身上毛都立起来了,浑身不自在,“你叹什么气啊?有话就直说,卖什么关子?!你这磨磨蹭蹭的,咱么什么时候才能进宫啊?”

武安侯又是幽幽一叹,才开口,“你可知道,苏氏的身份不一般。”

侯夫人一脸莫名,“儿媳妇怎么了?什么不一般?苏阁老又出事了?”

武安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侯夫人被叹得莫名其妙,心里也跟着急了,忍不住道,“别叹了!到底怎么了?!你不会犯了什么要砍头的大罪了吧?”

武安侯颓唐摇摇头,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才凑到妻子耳边,低声道,“苏氏是陛下的女儿。”

一句说完,侯夫人就傻在那里了,第一反应就是武安侯脑子有病吧,胡说八道什么啊?阿梨明明就是苏家的女儿!

第二个反应就是,武安侯说的不会是真的吧?那她她把公主当丫鬟,还养大了送去给三郎当通房?陛下会砍了他们一家子的吧?

武安侯见老妻呆住,又叹了口气,道,“今早宫里来了个公公,传了陛下的口谕,让我们等会儿去面圣。”

“面面圣?!”侯夫人被吓住了,她是宗室家眷,与皇室接触得倒还算多,但那也是和后妃接触,正经的面圣,却是一次都没有的。当今似乎在这方面格外避嫌,从来不召见臣妇的。

武安侯叹气,道,“没错。”

侯夫人被他这一声声的叹,叹得心都提了起来,提得高高的,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脾气一下子就上了,怒道,“别叹了!叹什么叹!叹气有什么用啊!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武安侯就是个靠祖宗荫庇混日子的,一辈子也没正经做出点什么成绩,早上见到宫里来传口谕的公公,差点没吓破胆子,哪里能想得出什么主意。半晌才挤出一句,“等进宫了见了三郎,看看他怎么说吧。”

侯夫人也是吓得没了头脑,只能浑浑噩噩点头。

夫妻二人这才魂不守舍上了马车,难得相安无事同乘,面对面坐着,一路上愣是谁都没开口,倒不像是去宫里看孙儿,更像是奔赴刑场。

但在两人心里,其实也差不离了。

不说阿梨嫁进侯府之后的事,只说那之前的,若阿梨真的是公主,那他们死一百回,陛下都不一定能解恨。

那可是公主啊,金枝玉叶啊,委委屈屈窝在他们府里,当一个丫鬟?

本朝公主虽然都不能插手朝政,但并不是说,公主就不尊贵了。相反,陛下儿子女儿都不算多,公主自然金贵,哪一个不是早早给了封地,嫁的也是京城最顶尖的郎君,夫家还小心翼翼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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