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道题的解法有很多,辅助线也就有很多。”汪辰故意绕着圈子讲话,似乎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

显然郑晨仁更受不了这样的讲话方式,“在没有证据之前,谁都不会是犯人,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我不会先入为主给你扣上什么帽子的。”

“之前有一句话还蛮流行的:当你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剩下的就算不可能那也是事实。大意就是这样的吧,我记不清楚了。但是我一直觉得这句话有问题。我们都是人,我们分析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带着自己的情绪和观点,只要有这样的前提在,我们不可能用排除法解题,因为我们总是喜欢自证。自我证明才能带来爽感。况且,你怎么知道你排除完了可能性呢?”

郑晨仁盯着她,难得地在对话中间出现了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踏进了谁的循环梦境,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出来。

“按我的做事风格,我总喜欢相信最简单的事情。”汪辰往后一靠,手里捏着纸杯。

等到对话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郑晨仁突然觉得非常疲倦,恨不得马上躺下来休息,但闭上眼睛的时候,元逸、汪辰、楠木、诺拉的脸又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扰得心里有些慌乱。

他还是勉强开车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元逸在沙发上留下的痕迹还是被沙发保留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了汪辰在会议室里和他说的那番话。显然,汪辰在暗示着元逸和这件事的关系,自己送元逸去铜川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他想起了元逸睡着时的侧脸,看起来格外地惨白。

他还没想清楚,就已经闭上眼睛了。

元逸给那长不大的床铺上了一层一次性床单,没有脱衣服就躺上去了。刚买的床上用品再快也得明天到了。但好在铜川很热,还不需要大被子,单衣也能凑合。

因为郑晨仁让她暂时别换号码,所以她还是收到了不少过去朋友的信息,里面就包括了汪辰。

“元逸,你去哪了?”

犹豫了一会自己要不要告诉汪辰事实,但想想还是决定先观望一下形式再做打算。对方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但她一直也没有收到消息,估计是在想怎么样措辞才能不露馅吧。想到这,她捧着手机笑了笑。

她决定暂时不揭露汪辰的谎言,让自己多享受一会上帝视角的爽感。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汪辰也是这么想的。

“我觉得你有点自大了,你觉得呢?”丑鬼难得地和她一起躺在了这张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的床上。

“也许吧,我只是希望所有人都能收获自己应得的结局。”

“你以为你是上帝吗,可以做出这样的裁决吗?”

“至少我能帮助上天做出更好的决定。”

“你只不过是在自我安慰,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证明自己是对的而已。而这件事情本身就反证了你的心虚。”

她翻了个身没有讲话,因为她知道丑鬼说的是对的。她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才早上八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习惯在床上躺很久,再加上这张床实在不太舒服,她迫不及待就起床了。她打算认真考虑在这里落脚的事情,把过去的一切错误决定都留给死亡,重新过只属于自己的人生。

但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一阵眩晕,跑到了厕所吐了一阵。不过因为昨天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她吐出来的都是一些酸液。

这一次的孕吐让她突然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这似乎是一个她无法下手撤销的案件。只是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她很快就收拾好出门了,第一站就是那个曾经向她伸出了橄榄枝的公司,她希望能给自己找到一些路子之后再做下一步的决定,包括那个在自己身体里蓬勃生长的胎儿。

“也许你只是在浪费时间。”丑鬼漫不经心地说道。

说实话她也有些发虚,正是因为心虚,她才保持沉默。

郑晨仁也在那一刻睁开了眼睛。但他心里想的却和元逸不一样。

“也许自己真的有些先入为主了。抓到一个可能的答案就急于证明自己是正确的,这样反而会让自己失去更多的可能性。那么在这件事情上,到底什么才是事实呢?”

他想着有些头疼,挣扎着要起床,但做起来就被一阵头疼打回了床上。他重新躺了回去,决定不和自己的身体抗争,但同时他的脑海里一直在浮现着昨晚汪辰的每一个表情,就好像是一本相片集,他一页一页地慢慢翻动,想在里面找到一些因为忙于隐藏事实忽略的一些细节——那种怎么想怎么不对劲的感觉再一次露出了一角,无法再忽视了。

元逸现在怎么样了?他冷不丁的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这并不是那种警察关心嫌疑人动向的心态,反而更像是朋友对朋友的关心,或者有可能,比朋友再上升一个层次。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背后隐藏着的危险,按照汪辰的说法,元逸或许并没自己想象中的干净。

问题在于,谁的话才是真的呢?

“你今天没有来上班吗?”小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我请了病假。”

“诺拉的报告出来,我觉得有些地方好像不太对劲,我下午可以来找你吗?”

“来吧,顺便给我带一瓶冰可乐。零度的。”他打完这一串字,突然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痒,嘴唇也有些干涩。

说是下午,小陈到的时候已经是4点了。为了弥补自己迟到的事情,他特地给郑晨仁买了一点面包。

“说吧,你看出什么来了。”郑晨仁打开可乐,发出滋的一声。

“上次你让我写一份关于诺拉的背景调查报告,我沿着这个路子追了下去。发现她其实是一个非常朴素的人。”

“朴素?”郑晨仁第一次听到有人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怎么说?”

“她几乎很少会给自己买很贵的东西,家里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名牌包或者很贵的衣服,桌上的护肤品啊,化妆品啊,都是很平价的。这些都是跟我一起去的女警说的当然。”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所以呢?”

“她的死因,是中毒。但是我们在现场发现的那种带着毒药的口红,是一个很大的牌子的。”

“那也有可能她花了这么多钱买了一只啊。”郑晨仁突然想起了元逸的化妆品里装着的一堆五光十色的瓶瓶罐罐。

“问题就是这里,我后来查了她的消费记录,比对了那只口红的可能的价格,没有找到匹配的。而且那只口红明显就是新买的。”

“这样啊。”郑晨仁一边思索一边摸着下巴,“那这样得出的结论还是她死于他杀,这不是我们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事情吗。”

“如果我们能找到谁买的这只口红,那不是就有方向了吗!”小陈听上去有些着急。

“听你的口气,你是知道些什么了。”

“对。大概是这样,但是我不敢说死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想亲自来一趟的原因。”

郑晨仁保持沉默,他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我一开始不抱希望调出了淘宝旗舰店的购买记录,因为我猜十有八九那只口红是从什么代购那里买的。但是我一问居然就问出了点东西。那只口红的下单时间就是诺拉死的一周前,购买的ID是‘一一’,收货地址就是元逸的小区。我觉得这两个之间存在点关系。”

郑晨仁突然想起汪辰拦住自己说看到过元逸的化妆台上出现过这只口红,当时他以为是汪辰狗急跳墙做出的举动,但显然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他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送元逸去铜川,这无异于让自己变成了从犯。

“这件事你有汇报上去吗?”

“我就是因为这个迟到了。现在他们重新去找元逸了,因为听说她跑了?”

“不知道。”好像被什么撞到了头,他觉得有些眩晕——为什么和她相处了这么久,他什么都没有发现?难道自己这么不合格,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