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露对这种说法并无异议,毕竟她颇有自知之明,而且如果不必和梁枫结婚,她就可以去浪迹天涯,继续她原本的人生计划了。

若是几个月之前,她一定是这么愉快地想的。

梁枫为她置办的衣服没什么太新奇的地方,顶多算是中规中矩,江白露自己也没什么衣品,她个子高又消瘦,一副地地道道红尘薄幸人的模样,梁枫问过的裁缝都觉得她不是什么可造之材,雍容华贵是没法子的了。

“这样吗?”江白露笑着问道。

“朕又没有和他说要雍容华贵,”梁枫摊开了一只手,看来那个倒霉的裁缝多半是想多了。

两套标准的常服,和一套盛装,都是按照法度中规中矩地做的,江白露拎起来看了看,常服是鹅黄色和淡紫色的,而盛装是纯白色的,和梁枫的一致。

她将首饰盒打开的时候,想起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她还没打过耳洞。

梁枫将耳饰拿出来掂了掂,异色的瞳孔中掠过了一线珠玉的光。

“没有也好。”梁枫轻声说,“还蛮重的。”

江白露迅速和他达成了共识。

最后两个人一致的最终结论是,江白露现在身上穿着这件梁枫的旧衣服是最划算的,又不担心脏,又方便她上房揭瓦。

只是的确寒酸。

布衣寒士,说的便是如此吧。

江白露素来对周围人的眼光并无感觉,她个人认为这不在她需要负责的范围内,每个人怎么想是他们的自由是吧。

“本来是为了册封礼准备的。”梁枫淡淡地说,将钥匙扔给了江白露,“你先拿着吧。”

“时节拖到如今已经是初冬了。”白发的青年说,“想等到春时再说,更何况礼部那边估计有些事情。”

“我是比较喜欢春天的。”江白露笑着说。

只是但愿自己不要再长高了,到时候如果穿不进去衣服就有趣了。

白发青年抬起手来掩住了几声咳嗽,他今天应该很累了,但是毕竟没人能替他看折子。

晚饭后梁枫去内阁找葛愈喝了杯茶,回来时带了几份内阁起草的文牍,事实证明葛愈的字写的和他的人一样好看,清秀而俊逸,免去了梁枫不少麻烦。

给天帝写奏折还要卖弄自己书法水平的,应该不多,但是梁枫旧时做将军的时候,多半是遇到不少,。

江白露听江元帅说,有个人就是这么干的,之后他只能让他站在大家面前把自己写的是什么念一遍,然后悲惨的事情就发生了。

他已经忘记自己写了什么了。

当然这事当成笑话就过去了,军中本有禁令,这位大书法家被拖出去挨了一顿板子,再无后事,万事大吉。

据说天后的册封礼要一整天,繁琐到令人听了就感到害怕,江白露只觉得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反正到时候肯定有人教,她平常心就好。

她为那只断了脚的朱雀添了水米,小鸟黑豆似的眼睛看着她,看上去纯良而温顺。

就像有时候的梁枫一样。

他的病情时有反复,有些天重些,有些天则好一些,看他神情也看不出什么来,青年手中的笔在折子上点点画画,时而用笔的末端挠一挠下巴,夜色已经深了,星辉月色一层薄凉,镀在他半散下来的白发上,莫名有了些光泽。

他支江白露去取一本年鉴回来给他,江白露回来的时候发现年轻的天帝放下了笔,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星星。

星图历历分明,听说祭司们就是用它来占卜吉凶的,江白露看不出什么端倪,梁枫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常识。

江白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宝塔顶居然有一扇天窗,梁枫爬了出去,将一只手递给了她,塔顶的空间本不大,檐下悬着的铜铃在夜风中发出轻轻的碎响。

千门万户,街巷繁华,十二楼灯火通明,户部和礼部明显在加班,兵部走的差不多了,工部与吏部常年习惯性加班,刑部估计是前段时间累得不轻,大家都走了,估计回家休整了。

劝人学法,千刀万剐,前段时间的事情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

江白露相信,对于这些楼里的大多数人,对于钧天乃至九重天的大多数人而言,谁沉谁浮根本无所谓,只要不乱搞,大家都会尽量努力的生存下去的。

梁枫喜欢在深夜的时候看着这座王城,神色平和而冷清,仿佛过往的所有岁月都统统被扔进水里了一样。

江白露伸出手抓住了他的一缕头发,让它在夜风中安分下来,突然心里一动。

她拔下自己的簪子,一头黑发落了下来,一缕黑色一缕白色,缠缠绕绕,结成了一根辫子,好玩极了。

梁枫伸出手,修正了她打错的结,两个人兴致勃勃地玩着头发,黑色与白色缠绕在一起,好似暧昧的晨昏。

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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