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水蛭,你别怕,我来帮你拔掉,”男青年们赶紧下水帮忙,
“怎么还在动,一抽一抽的,恶心死了,”
“它会吸血的,你下次注意不要被它叮到,”
“什么,还会吸血,”
这时稻田里又一漾一漾地游来几条,
“你看,你看,那边游过来的是不是也是水蛭,”
“是的,你赶紧上岸吧,”
吓得女青年们慌不择路,踩得禾苗东倒西歪。被生产队再次逼下水之后,还没适应个几分钟,又听说其他田里,发现了在泥里蠕动的大水蛇,更吓得一群人从田里几个跳步,站在田垄上大喊,“田里怎么会有蛇,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想下田了!”
“你怕什么,这种蛇又没毒的,你怕它,它还怕你哩,”
害怕的不只是这些,那些长在树叶上的小虫子。刚从田里逃生,就要到山上去砍柴。这时一点没有了新鲜感,只有未知的恐惧。
一些女青年们在议论,
“怎么会来这么个鬼地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还一个比一个吓人。”
“是啊,这水里怎么净生这些东西,”
“那你要是连这些东西都怕,等会可有更多好东西让你看了,”村里的男青年插话道。
“你可别吓我啊,要是没有我可要拿你千刀万剐的,看你是不是要鬼话连篇。”
“那你们就等着瞧吧。”
上了山,男青年手上还有点力气,这砍柴的劲道慢慢用上了,还能几刀一根棍子,可女青年们一没力道,二方法不对,乱劈了半天也砍不断一根小灌木。村里的男青年看不过眼,
“我来教你,你要双手握紧,朝下使力,”
手把手地教,女青年们总算姿势对了。用对了力道,总算有了些成果,然后要用柴刀把细枝孽叶,全部剔除,这更加费工夫,又是男青年作示范,女青年们学会了,都在欢呼,
“看来砍柴也不过如此嘛,我们没用半天工夫,就学会了。千万别小看我们城里女青年,干起活来不比你们农村的差。”
可劈了没几根,手臂上就掉了一个绿色小昆虫,还浑身长着绒毛,这下女青年们开始大叫了,
“我手上粘了个什么东西,快来,快来帮我弄掉啊,”又是喊又是哭的,其他的男女青年们都聚了过来。村里的人说,
“这是癞痢虫,你不要动,我们帮你拿掉,不然虫子粘液全出来,会痛死的。”
“什么,会痛吗,赶紧帮我拿掉啊,”已经是吓得涕泪横流。
男村民用一片树叶隔着把虫子取了下来,女青年的手刚有点红肿,还没有太多知觉。
“那赶紧送她回去吧,用点盐水擦拭一下,”
“真有那么严重,”
“这种虫子刚粘上不觉得痛,等后面就会像抽筋一样,越抽越痛,像千万只蚂蚁在咬一样。”
女青年果然开始感觉到痛了,
“哎哟,我已经开始感觉到有蚂蚁在咬我了。”
另一位女青年看到了一只黄黑相间的百足虫在树根下爬,
“你看这是什么怪物,”另一位女青年也大叫起来,
“这里也有,”一看是黑色的毛毛虫,这下开始群体惶恐,所有城里青年全都吓得夺路而逃,这下所有青年们都歇菜了,打死不想下田,也打死不肯进山。那个被蛰的女青年手臂上肿了一块,痛了一天,叫了两天两夜。
眼看这劳动没法继续了,为此生产队专门召开思想工作会议,加强城里青年们的劳动教育实践,提升无私,无畏的勇敢前行精神。
同时为帮助城里青年适应这里的劳动生活,结对一对一帮扶,让他们逐渐学会种田插秧。
他们尤其不习惯的还包括这里的饮食。这里是无辣不欢的村,炒什么都有辣椒,炒的,即使是鸡蛋,青菜也有辣椒,那些青青红红的辣椒让每道菜都像一团火。青年们看着,下不去筷子,吃了一口就辣到狂灌水,看到辣椒就不敢动筷子了。
同席的村民们又是看不下去,“无辣不成席,吃得了辣椒才能吃得了苦,有工作劲头。”
只能又拿筷子试探性地夹了一点辣椒外的东西,还是辣到满脸绛红,吃勿落,太辣了,吃不下,说什么也要自己做小灶吃饭。后来就按照个人的口味,天天兴致高昂地去采红薯地,割红薯苗或者摘红薯叶的柄,然后一根一根撕掉柄上面表皮,要么就是在红薯成熟后,学农民做红薯粉丝。烧热锅,把红薯汁中提成的淀粉和匀贴在锅上,成为一张完整的、灰黑的红薯粉皮,切成丝后晒干,之后天天看着红薯吃饭,百听不厌。要么就是去换别的队里的南瓜,做南瓜饼。
有些城里青年经过农村生活的打磨,无论穿搭动作习惯,竟与地道的农民没有任何区别,吃着重口味的辣椒宴,讲一些农村的荤笑话,麻利地做农活。
这里,青年们很少能回一趟家,但为数不多的几次,已经则让村民们大开眼界。上海带来的搪瓷制品,面盆,茶缸子,雪花膏,香皂之类的生活用品,成为村民们眼里的稀世奇珍。有受到村民照顾,感觉得了恩惠的,就把这些村民的稀罕物顺手送一些给他们,得到了呼天抢地的千恩万谢。
罗梅的语文老师本来是上海虹口文工团一名歌舞演员,学校里的文艺骨干,侥幸没有下地种田,正好赶着教罗梅们排练歌舞,下田慰问一线。罗梅成了文艺积极分子,光荣穿上演出服。
她们走到生产一线、走到田间地头,为农民送上文艺演出。
之后1977年高考恢复,青年们欢呼雀跃,高考对他们是大旱望云霓,久旱逢甘露。
已经回到上海的青年开始全力准备这次考试,山村里青年们也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在房间里聚会,唱歌,开始想各种办法回到上海。
罗梅已经像一朵芙蓉盛开,迎来了最好的青春年华,一同的城里青年陈一鸣,也就是他的语文老师,对罗梅说,你长得好看,这么优秀,应该去参加高考,这是改变人生命运的一次大好机会。
可这对罗梅来说,却没有那种眼界和见识,此时的她还只有十六岁,虽然读书是一件幸福的事,却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去通过高考。
懵懵懂懂间,罗梅去参加了第一次高考,考试的地点在县城中学。高考的接待是由县招待所负责的,往常这里都是接待其他贵人,同学们第一次住进了这么好的地方,个个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看着墙上的各式画像,以及书法,从哪个地方看都比乡下强一万倍。
连吃得饭也让他们大开眼界,学生们第一次看到一顿饭有那么多肉,味道能烧出这样的层次,很快把桌子上的菜抢光了。
进了学校的考场,森严肃穆,有保卫们把守着大门。老师监考,令人敬畏,学生们屏息以待,大气也不敢喘。写试卷时,罗梅用过的最好纸张,一切事物都像打开了新世界,冲击着他们的心灵。
她的语文一向很好,写文章情文并茂,写过很多赞美文章,成为张贴在村头的示范文,让许多人驻足观看。但数学是完全陌生的,几年间的文艺生活,早把数理化抛下了,许多题目的字符就像是天书,见都没见过,怎么去解答呢,几乎等于交白卷。结果也就注定了。
罗梅又在原来的中学复读一年,许多有机会、有想法的同学都到县城中学去复读了。
去县城复读吧,那么就必须让罗国生去县城一趟,找县中学的关系。可是作为这里基层党员代表,罗国生正好在此时去了湖南,这里似乎正召开着重要的会议,一个忠诚的老村干部,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那就在乡镇中学复读吧,由于青年们返城,教师队伍出现了巨大的空缺。除了这几个老师,大部分是文盲,到哪里去找能教书的呢,补充上岗位的老师自然水平不够。唯独的好处,就是中学重新迁回了旧址,在生活上不再那么艰苦了。老师在上面教的课程,自己都还没弄懂呢,学生听得云里雾里,每堂课基本就等于自习课了。
一年的虚度,没有让罗梅改变命运的机会,第二年的高考成绩下来,差两分,罗梅再一次无缘大学的门槛,而罗梅也失去了机会,上大学的梦是永远无法实现了。
初中两年,高中两年,本来即使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罗梅也有机会成为一名学校老师。可在中学校长的推荐信里,对罗梅是这样评价的,既是过分积极,又没有表面出淳朴农民的本性,打扮得妖里妖气的,不像于雪雁等同学一样本分老实,最后于雪雁有幸得到了两个在乡村学校教书的资格之一,而罗梅就永远地错过了这次机会,变得与普通农民一般无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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