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风流转着,在绿色的草里嬉闹着,温柔而羞怯的声音,呼唤我弹拨诗人的弦琴。”蕾米妮亚·德·帕克赫斯特观赏着阳台外的庄园美景,情不自禁地念出费南纳兰的名篇《北国的风》中的一句诗。
加桑的冬,有种萧瑟的味道,宛如年迈的骑士,一身黄金盔甲变得黯淡无光。初临此地的人,很容易被这与众不同的风情吸引,但随着时间渐长,被寒冷无情淹没的死寂和随之而来的寂寞便会占据整个内心。
天空下,草坪上,没有任何活物的动静,冷风像刀子将暴露在外的肌肤割得刺痛。
蕾米妮亚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玖娜莎,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回房间享受这个美好的下午呢?”
少女......哦不,应该说是小女孩,顶多十三四岁的模样,与那宽大的白色靠椅相比娇小得可怜。对于蕾米妮亚的提议,她没有任何反应,头也不抬地看着手里的一本书,只能看到那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的浓密的睫毛。
“亲爱的小妹妹,”蕾米妮亚笑问道,“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听到“小妹妹”这刻意强调的语气,小女孩“啪”一声将书本合上,缓缓抬起头。
她有一张极其精致的脸蛋,肌肤被北地的风雪吹成了和它们一样的雪白。波浪起伏的金色长发柔顺地搭在肩后,糅合洛可可风和哥特风的白色裙子穿在身上毫不违和,刻着荆棘鸟的金色胸针,极具层次感的蕾丝边袖口,裙角如同花瓣般的褶皱,让人误以为一个精致的人偶坐在那里似的。
“小妹妹这个词,一般是前辈对晚辈的称呼,就像我可以叫帕克赫斯特伯爵小弟弟,而他只能称呼我为表姐,”玖娜莎疑惑地看着蕾米妮亚的脸,“难道你认为自己的辈分比你父亲还高?或许我该告诉他什么叫家教。”
蕾米妮亚的笑容有些僵硬,莱茵巴赫家和帕克赫斯特家是卡妙帝国的两大支柱,一个驰骋战场,一个纵横庙堂,彼此间的关系并不怎么友好,甚至称得上针锋相对,但自从玖娜莎的姑妈嫁给她的祖父,生下帕克赫斯特伯爵后,一切都改变了。
政治问题暂且不说,在她生下来之前,那段风波早已平息,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她会在一个年龄比自己小的女孩面前低下头,而且这个小女孩总是以一种冷漠而又藐视的目光看她!
“莱茵巴赫小姐,我来加桑不是为了和你吵架。”伯爵的女儿心平气和地说道。
“吵架?”玖娜莎摇摇头,“长辈和晚辈说话,应该叫训导。”
又是这种话!蕾米妮亚简直快要抓狂了,明明她比对方大四岁,却始终感觉矮了一头,气对方,更气自己,竟然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这种挫败感让她有些哀怨,撅了噘嘴,给自己倒了杯茶。
青瓷杯里荡漾着茶水,是一种浑浊的灰白,和都铎的贵族们喝的红茶不太一样,蕾米妮亚瞄了玖娜莎一眼,也没去喝,放下茶杯,若有所指地说道:“我看你是在加桑待得太久,都快被这里的土著猴子同化了,你真该回一趟都铎,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贵族。”
玖娜莎仿佛没听出她的暗讽,低下头又重新看自己的书:“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尊贵的小姐,从你口中听见喜欢这个词,我真是感到十分滑稽和可笑。作为莱茵巴赫的继承人,你迟早有一天会成年,进入都铎的社交圈。现在你能坐在曼陀丽庄园喝茶,并不是你喜欢,而是现在的皇帝陛下喜欢。”
一个声名赫赫,又手握实权的大贵族,皇帝陛下不可能放任他的家眷和继承人如此肆无忌惮地住在北境,但偏偏皇帝陛下居然默许了,足以见得他对莱茵巴赫的信任。
见到沉默的玖娜莎,蕾米妮亚骄傲地扬起下巴:
“你知道都铎里最流行的衣服款式是什么吗?你知道沙龙里最容易被人谈到的诗人作家是谁吗?你知道现在谁是社交场的明星吗?这些你不知道的事情,都是远离都铎的代价。”
“大多数像你这个年纪的贵族小姐,早已为进入社交场做足了准备,和她们共处一室,你只会发觉自己是个马戏团的小丑,行为粗鄙,言语笨拙,夹杂着一口不知从哪个乡下地方学来的口音,一说话就引起在场所有人哄堂大笑。”
说到最后,蕾米妮亚挺直了脊背,裸露在外的锁骨和肩膀,衬托着修长的脖子,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小女孩,期望看到对方露出哪怕一点的情绪波动。
可惜玖娜莎让她失望了,那对湛蓝色的眸子虽然稚嫩,但那眼神却透露出一种漠视。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炫耀你的那些交配的欲望?”玖娜莎挑了挑眉毛。
“你......你什么意思?”蕾米妮亚脸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被多巴胺占据大脑的成年女性,为了能在所谓的社交场合找到自己的交配对象,就像母猴子的红屁股一样,用各种办法展现自己对雄性的诱惑力,觉得他们的目光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赞赏。”
“这种活在他人世界的人,找不到一个由猎物到猎人的转变,待到年华老去,只能被活生生地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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