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欧阳文来她们家等了她很久,但是,她一直没回来。

爸爸也注意到,有个打扮时髦的英俊男孩总是出现在自己家附近,毕竟,他的车很难忽略。

“这小子,以前是不是来过家里剪头发?”他问。

“嗯。”宋方霓心不在焉地收拾着自己的包,过了会,她鼓起勇气,告诉爸爸自己和梁恒波的恋情,还说了梁恒波的大学。

爸爸不置可否。

世界名校,一流专业,都对他没有任何意义,远水解不了近渴。

“没钱,什么都白搭。”他简洁明了地总结。

“我们都没到二十岁,能有多少钱?”宋方霓轻声说。

“那个欧阳的条件就不错。”爸爸头也不抬地闷声说,“别说嫁给他,和他在一起一段时间,咱家的什么困难都能解决。”

宋方霓什么话也没说。

爸爸却抬起头:“前一段时间,你说去同学住,不会是住到你那男朋友家里了?”

“当然不是!我住的是郑敏家。她是女生。”她再次涨红了脸。

两人虽然已经上过床,但是,宋方霓发现,自己从没想过借住在梁恒波家,脑海里甚至都没动过这种想法。

也许,她也知道梁恒波家里也有一堆困难的事情吧。

爸爸自顾自地点头,然后戴上外卖头盔。宋方霓紧张地等着他重新开口。

“既然你交了其他男朋友,就跟那个叫欧阳的男孩说清楚。”

“我明白。”她松了口气。

爸爸慢慢地说:“不过,你妈要还在的话,她会更喜欢这个欧阳。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听她的劝。”

爸爸的这句话就像是鬼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缠绕在耳边。

宋方霓每次想到妈妈,胸口都有一种闷闷的痛,如果时光能倒回,她肯定会对妈妈的态度更好点。而这种痛苦无法被缓解,只能独自忍受。

那天之后,她又去梁恒波过了好几次夜。

他的房间是名副其实的蜗居,除了床,跨出一步就就是书桌。

有一段时间,她来月经,经常躺在他身后发呆,他则趴在桌子前沉默地不知道弄一些什么。

今早她来到办公室,小在大悦城附近的高档小区租了一个四室两厅,当成工作室。

宋方霓第一个来的。

没人的时候,她会浏览新闻原文网站。

她看也门内战的信息,放大图片,仔细地看是哪个社进行的报道。她读英国脱欧对欧洲经济政治一体化的分裂影响,把观点呈现和事实论据的逻辑结构写了一遍,再标注用所有的细节事实引用。

一般这种情况,都没人打扰她。

除了今天。

“来这么早。”小踩着高跟鞋,咻咻地走过来,“干嘛呢?”

随后,宋方霓发现小仅仅是戴着蓝牙耳机,正在和别人打电话。

“豆豆你大驾光临,我当然开心。”小对着手机说,“哈哈,老胡也来?行啊,我都欢迎,让你们看下我工作,你也给我点意见。”

小约了几个朋友来参观她工作场地,宋方霓走到茶水间倒热水,等回到座位,小正好奇地驻足在她桌前。

“老宋,你这鳄鱼钥匙扣挺别致啊。”

宋方霓抿起唇。

看她那种表情,小了悟:“啧,异性朋友送的?”

宋方霓笑着默认。

小又说:“是欧阳送的吗?我怎么感觉,这鳄鱼眼睛上面的珍珠,不像是真的。”

什么?

“这是我男友送我的钥匙扣,欧阳文也不是我男朋友。”她很心平气和地说。

宋方霓重新坐在桌子前,手机提示收到一条微信。她刚才给梁恒波发了微信,问他在干什么,也没什么事,每天都找他说话。

梁恒波说自己刚跑完步,准备去上班。最近因为加班很晚,他把习惯性的夜跑移到上午。

不远处,小和几个穿着光鲜的年轻男女走进来,旁若无人地在办公室乱转。

棚内拍摄一般是从下午一点开始,宋方霓随后接到电话,场地负责人说让他们五点前结束。

挂完电话后去找他们正在外面的露台上抽烟,她走过去,听到他们正在聊天。隔着扇磨砂的玻璃门,声音还不小。

小说:“那姑娘是个美女吧。认识欧阳家的那个欧阳文吗,和她是高中同学,惦记她好几年,一直就没追上。“

一个男声说:“没想到,欧阳喜欢这一口。”

他们那群人显然在讨论自己。

宋方霓的脸色不变。

类似的讨论,欧阳和自己各种捕风捉影的绯闻,就像回到了高中。没什么新鲜的,也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

小继续说:“确实。那女孩子家庭条件一般,但是,她的人真的挺傲的,内心也特别有自己主意。我才知道,她不喜欢欧阳,自己找了一个穷男友。我听欧阳说,他本来想找对方男孩的麻烦,结果一打听,对方家里还拿着低保,整个的家徒四壁,穷得都令他都感到瘆得慌。”

“瘆得慌?”另一个男声感兴趣地插嘴,“什么情况?”

“单亲家庭,妈是各种打杂的,还有一个残疾人舅舅还是叔叔什么的,也找不到工作。不过嘛,她男朋友自己特别争气,据说从小到大都是天才儿童之类,被保送进”

“你们知道,这种女的在日语里叫什么吗?”第一个说话的男声打断他娴熟地说了句日语,解释,“叫八方美人,长袖善舞,谁都能讨好的意思。我操,欧阳给她找工作,她现在倒好,用这份工作来和别的穷男人谈恋爱,还真是懂市场经济的流动性。”

小不快地说:“老宋可不是给欧阳干活,她在我这里每天都打卡工作,是我给她开的工资。按劳所得,好吗?”

“但你不是说,她现在的工资,欧阳也补贴了3000块?而且,这一份工作也是通过欧阳介绍,才到她手里的啊。”男生反驳,“不然,谁知道她是哪颗葱。”

宋方霓的手始终握着门把手,她的双手和袖子下面开始出汗。

“你们嘴巴太碎了,”一个被围在中央,自始至终没说话的漂亮女孩懒懒地说,“听了半天,我都不知道她做什么招到你们。”

“她没惹我们,我啊,纯粹替欧阳不值。”那个说话最多的男生振振有词,“一个连找工作和生活都靠男人的女的,如果再讲独立人格,真的非常可笑。你们也别夸她书卷气,我看她的长相,也就那样。”

“得了吧,她可笑,她能有你昨天喝断片还非对我跳裸舞表白的那种可笑法?”

他们发出爆笑。男生立刻面红耳赤地不说话。

宋方霓的手松开门把手。她向后靠在实体墙上,头发刮得眉毛很痒,但是根本没有力气挠。

过了会,她敲门走进去。

他们停下笑声看着她。

宋方霓把场地通知告诉转身再走出去。

宋方霓独自进了厕所,把自己关在隔间。她坐在马桶上,过了会,感觉口袋里有什么,硬硬的,膈着大腿。

掏出来,是梁恒波给自己的公交卡,后面还贴着他的个人信息。

公交卡里足足有三百块钱,很明显,是梁恒波专门充值给她用的。

快到中午了,她的手机收到梁恒波新发来的信息:“宝宝,你想吃什么外卖,我这里给你点。50元以下,k?”

宋方霓咬着唇,直到肩膀停止颤动。

她不停地想着他们刚才的话,字字都长了毛,非常阴森。

宋方霓的妈妈曾经总是嚷嚷她家里穷,穷到已经揭不开锅,那只不过是夸张的托辞,家里的情况好像总还过得去,她潜意识里觉得很烦就忽略了。因此,宋方霓听到梁恒波说自己家条件不好,也没有意识到真实的情况有多糟糕。

梁恒波家里自己还交着低保。

但他听到她的抱怨,却能说拿到手的工资后,会给她2万块钱,帮着解决她家的债务。

宋方霓知道,梁恒波说的那句转钱的话,很可能是一句随口的情话,根本不一定兑现的情话,但她内心也清楚,无比清楚地知道,他很可能真的会给她一笔钱。

不是因为梁恒波不缺钱,而是因为她是他女朋友。他理所当然地就把她也纳入需要自己保护的范畴里。

太可怕了。

感觉就像对着一面镜子,才发现真实的自己,虚弱、残忍且无耻。

就像回到了高中,她的生活每时每刻都被议论绑架,每个人都在议论她和欧阳的事情,他们把她视为一个男生手边的漂亮挂件。

宋方霓为此激怒过,耻辱过,不屑过,挣扎过。

从没想过,她确实可能就是别人嘴里议论的那个人。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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