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没一会儿,前方一个全黑的小棚子映入眼帘,别家的摊子都是露着天儿的,只有这个被一张黑色的厚布严严实实地盖着,只留个挂着帘子的小门,旁边戳了两节棺材板儿似的木牌扁,一块上写着:五文算一卦,另一块写着:天命不可违。
“好像是算命的呢!”徐青溪怼了一下江雨归,笑道:“要不要去算算桃花呀!”
江雨归笑道:“不要,五文一卦,这天命也太贱了吧!”
段君悦拍了下徐青溪的脑门儿,道:“我看是你想算吧!算算大师兄何时会忍受不了那个母夜叉和她分手,是不是?”
“你别胡说八道!”徐青溪登时脸红起来,虽然嘴上怒嗔,但人却一点没含糊地进了小黑棚。
只见棚里陈设除了一副桌椅外,就再无别的东西了,一名发冠高束,身着墨色斗篷的修士端坐在桌后,他面容清瘦,看着不甚健康的样子,一把纸扇拿在手里轻轻摇着,上书“星道”。
修士闻声抬眼,朝着众人微微颌首,倒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徐青溪走上前去,端正地行了个礼道:“先生,如何可知天命?”
那修士用扇子点了点面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而后将桌上的纸笔递给她,道:“小生星道散人,生辰八字写于纸上,可算五百年之兴衰。”
那声音像极了被人死命捏住脖子,显得有哑又老,和他文弱的相貌一点也不相配。
“五百年那么久啊!”徐青溪惊叹一声,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的生辰,调笑道:“啊哈哈,五十年还不见得能不能活到呢,五百年也太长啦!”
名曰星道散人的修士大惊,忙摆手阻止道:“哎哎,姑娘你怎么搞的!慎言!慎言啊!”
段君悦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看得饶有兴趣,便也要上去凑一凑热闹,他偷偷瞄了江雨归一眼,飞快在纸上写了什么,抢在徐青溪之前先行递给星道散人,道:“先生看看吧,上书所求之事能否成真?”
星道散人眯着眼睛盯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好说,好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问姻缘的最多,其实入道修行之人,理应减少羁绊,淡薄情爱。不过罢了罢了,小生且来为小少爷看上一看吧!”
“先生且看吧!不要说出来行不行!”段君悦一阵羞窘,这算命的话怎么这么多!
星道散人半眯着眼,右手几个手指头伸出来,神神叨叨地胡乱掐了一阵,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等搞完这一大套,星道散人突然沉默下来,须臾,十分戒备地抬起头来打量了段君悦一番。
段君悦皱了皱眉道:“怎么,不能如愿吗?”
星道散人沉吟半晌,意味不明地开口道:“小少爷这命格……奉劝小少爷还是不要总关心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为妙,还是且先保命要紧啊!”
“等等!你什么意思?”
“大劫啊,后面可有打劫等着你呐!”
段君悦见他不按常理出牌,一般算命的可不都是捡人爱听的说吗,就算有点儿小灾小难的,不也都会跟上一句什么“破财免灾之类的”?怎么这臭道士一出口,好像自己马上就要入土为安了似的,当即嗷了一嗓子:“什么?!什么劫?”
星道散人似乎十分遗憾地摇摇头,道:“凶险,当真凶险啊!一不小心可是会殒命的!”
段君悦感觉后背冒起一阵冷汗,就算不知真假,可听上去还是很晦气的,忙道:“到底是什么你说清楚啊!”
星道散人立即以扇掩面,道:“不是不告诉你啊,小生只能看出凶吉,这具体的一来二去小生怎能知晓,要是真能看得那么真切,那不是要离死不远啦!”
段君悦依旧不依不饶,道:“那何时?何时总要知道的吧!”
“要是快,便就在这些天了,若是慢,也远不了哪里去,小少爷万万小心啊!”
“什么!!”段君悦喘着粗气,一掌拍在桌子上。
江雨归也不由得皱紧了眉,看样子这个平时比谁都心大的二师兄,俨然已经被这算命的话给唬住了,连忙安慰道:“都说了,五文钱的天命不要信的啦!别听他在这里胡言乱语!”
徐青溪面露惧色,当即握紧了手里写着生辰的小纸条,不敢递给星道散人了。算命的看见她这个小动作,不动声色道:“姑娘你也别怕,个人有个人的命,他的命数与你不相干。”说着的当间倒是手快,一下子抢过那张小纸条,拿在眼前细看起来。
徐青溪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的神情,生怕他狗嘴里吐出的象牙能一下把人戳死,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病,竟然没事闲得跑来添堵。
只见星道散人开始变本加厉地装神弄鬼了,他用手指蘸了点儿口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串歪七扭八的鬼画符,摇头晃脑地念起那没人听得懂的经来,这回念着念着,竟然还用力翻起白眼来了,他面容本就病病歪歪的,就差吐个白沫,便能凑成一套病入膏肓了。
江雨归嫌弃地移开目光,却正好瞥见韩铮微微皱眉的神情,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着,她觉得韩铮面色有点儿沉郁,让人凭生一种不安之感。
星道散人抽了半晌风,终于恢复正常,只是他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额头上冒起一层细小的汗珠,十分惊慌道:“这……这……姑娘命格,犯了大煞了,你这比小少爷的命还要……还要凶的多啊!恐怕……”
徐青溪本就悬着一颗心,一听这话登时憋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手用力攥了攥江雨归的胳膊,急道:“师姐!师姐!我要死了!”
江雨归太阳穴青筋直蹦,一脚踢翻了星道散人的算命摊子,大骂道:“放你娘的屁!你个臭道士!故弄什么玄虚,有完没完了还!”
“哎哎,姑娘饶命,小生所言不虚,不虚,那两位客官,尤其是这位小姐,命格奇诡,未来一片波谲变幻,虽然看不真切,但实为大凶啊!”
徐青溪听闻哭的更伤心了,江雨归气炸了,一把抓起那个修士的衣领道:“还敢说不虚!你什么所以然都说不出来,就在这里口无遮拦,你图个乐是不是?!”
星道散人本来哆哆嗦嗦地挣扎着,怎知,就在他与江雨归双眸对视的那一刻,突然怔住了,他死鱼一样的眼睛里忽而闪过一道红光,惊骇地大叫一声,道:“姑娘!你这命也……”
“啪”一声,江雨归用力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气极反笑道:“狗胆包天了你!还敢再编排你姑奶奶!”
星道散人吓掉了魂儿一样,伸手指了众人一圈儿,颤巍巍地道:“你们……都是玄清弟子?!怎么会……”
话音未落,一个东西向着他迎面砸来,星道散人以为将他们激怒,那厢要杀人灭口了,于是下意识一躲,那东西正好掉在了他的手边,却发现竟是一枚鼓鼓的荷包。
韩铮清冷的声音响起:“先生,既是天命,还是不要妄言的好,免得遭遇天劫,您说呢?”
刚刚韩铮一直未言语,星道散人没有注意到他,这回他一开口,星道散人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只一眼,登时倒抽了口冷气,连滚带爬地抓起钱袋,缩到小棚子的一个角落里,道:“是,是!不敢,不敢!”
江雨归怒气未消,还想上去再给他两脚,却被韩铮轻轻捉过来。此时,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冰冷已经一点儿也看不到了,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面孔,有点儿宠溺地嗔道:“江姑娘,怎得脾气这样大?”
这一句话犹如天降金钟罩,江雨归登时没脾气了,刚才自己情绪上来时,确实有点儿忘乎所以了,她心里暗暗叫糟:天啊!我吓到韩公子了么?
韩铮拍了拍她的肩膀,走过去将桌子扶起来,继而又蹲在星道散人身前,道:“先生所言,尽是些诨话,今后还是少言为妙吧。”
星道散人又往角落里缩了缩,道:“是,是,是!小生为了点儿营生,胡说的,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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