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长更回来的时候已接近后半夜,满村子没一点光亮,料着家里人也都睡下了,便打算和往日一样,先翻进院子,再打开院门把猎物弄进来。

正要翻-墙的时候,突然听到有脚步声逼近。

“申长更?”确定又有几分犹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申长更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小施还没睡,应道:“是我。”

接着响起的便是门栓拨动的声音。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冬小施举着油灯,脸上挂着不算美观却暖人心脾的笑,待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好手好脚的,那笑又深了几分。

归家有人留门、有人等着的感觉,对申长更来说已经很陌生了。细观给他开门的人,披着外衣趿拉着鞋,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可想而知起得有多仓促。申长更看在眼里,奔波的辛劳突然减轻了不少,“怎知道是我……你又喝凉水了?”

冬小施赶忙摇头。她近来晚饭都是在鲁阿婆家吃的,虽说放羊回来既要做饭还要忍受鲁阿婆的摧残,比较耗费体力和心力,但比在申家吃得饱是真的。所以即便这段时间申长更不在,没人给她留东西额外补给,她也再没有起夜喝冷水填肚子。

“我是被骡叫惊醒的,是王兴驾车把你送到家门口的?”

还有就是她估摸着申长更应该快回来了,这几日睡得都比较浅,一直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就怕赶在夜里头没人给他开门。

不过这个她没说,指着地上猎物道:“快进来吧,别在这站着了。”

“嗯。”申长更照旧把猎物都送到冬小施旁边那屋,冬小施想帮忙他没让,“脏,别占手了。”

冬小施就擎着油灯,跟旁边给他照亮。

挪动罢,申长更把灯接过,让她去睡。

“你呢?”

“在山里待的久了,我得洗一下。”

这倒是真的,方才乍一见着人冬小施吓得够呛,还以为面前站的是个野人,虽还没到蓬头垢面的地步,身上也脏得不能看了。

“瞌睡跑了,这会儿睡也睡不着,我来给你烧水,你先回屋歇会儿,好了我叫你。”

申长更却不愿劳烦她:“我用冷水冲冲就行。”

现在是四月底,不,已经是五月了。五月的头一天,马上就要立夏,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洗澡哪用得着那些讲究?比这更冷的时候都是冲个冷水澡了事。

“那可不行,这天乍暖乍寒的,反反复复最易生病,铁打的身体也不能这样不上心。”说罢重又拿回油灯,转身进了灶房,显然没有跟他好商好量的意思。

晚上也不知谁刷的锅,不甚干净,冬小施又刷了一遍,往锅里加了满满的水,盖上锅盖,这才开始生火。动作不说多麻利,但已有模有样。

申长更站在灶房门口,看着她不甚灵便却忙忙碌碌的背影,若有所思。

两人这番动静不可能不惊动人,东西厢没有反应,上房东屋倒是传来一声问询:“是长更回来了?”

梁氏的声音。

申长更回过神,偏头应了声是。

梁氏睡意浓浓地打了个哈欠:“东西别忙着收拾了,明早再收拾也不迟,你早些睡,也该累坏了。”

申长更回头看了眼锅门前专心致志为他烧着热水的小施,这才回梁氏的话:“伯娘歇着吧。”

见申长更并没有回屋歇息,反倒跟了进来,冬小施递了板凳给他,两人说了会儿话。主要是冬小施在说,说的是鲁阿婆如何碰瓷并折腾她的事,嘴上虽抱怨,语气却听不出抱怨之意。

得知她这些天基本都在鲁阿婆家吃,申长更很是有些意外:“还以为你不喜欢她。”

冬小施歪着脑袋想了下:“谈不上不喜欢,她除了嘴坏,好像也没什么……再说年纪确实大了,摔那一跤谁知道有没有后遗症?虽说那老太太整天喜欢人身攻击吧……”

其实斗嘴斗习惯了,也是一种乐子,何况还能学着东西,怎么不比在申家当透明人好?

这种土灶烧水尤其快,说话功夫水就咕嘟咕嘟了。

申长更端来大木盆,没让冬小施插手,自己将冷热水掺兑好,端出去前没忘叮嘱她赶紧去睡。

本打算在院子里冲冲了事的,想到有小施在,还是把水端进了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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